第8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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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小姐,我和你真是相见恨晚啊。”

“吴总,我也是,希望我们在商业上也能够愉快地合作。我们公司的实力相信吴总您是了解的,对于瑞德的项目,我们公司也非常重视。这是我们给瑞德量身定制的两份完全不一样的广告计划书,您可以过目一下。”

“十分感谢肖小姐对瑞德的重视,只是,这个项目,之前我们都是和××公司合作,虽然,今年我们还没有签合同,但实际上,我们已经在口头上答成了协议。而且××公司的计划书,我们也非常满意。”吴朝华面露难色。

“吴总,我想如果没有到最终签署合同,双方就算不上正式合作吧,希望我们公司还有机会,因为,我们真的很珍惜像瑞德公司这样的客户。当然了,如果吴总坚持和××公司合作,那也没有关系。就当我和吴总交了个朋友,来,再给您斟一杯。”肖霈站起身,给吴朝华倒酒。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餐厅外的长廊上亮起了一排排黄色的竹灯笼,山间的薄雾轻轻拂来,酒店附近的法云寺,几个和尚清扫着寺前的落叶。

肖霈和吴朝华都已经喝醉,唯独少言寡语的封新还算清醒。

“肖小姐,要不我们今天就先谈到这儿,改天再约您出来。关于和贵公司的合作问题,我回去会进一步和董事会讨论和决定,一定会在下个星期给你答复。”吴朝华满脸通红地站了起来。

“好,那就静候吴总您的消息了。”肖霈站起身,和吴朝华握手。

寒暄过后,吴朝华和他的助理先行离开。空空的餐厅里,只剩下封新和肖霈两个人。

“总监,我先送你回家吧。”封新看了看站姿已经有些不稳的肖霈。

“你陪我一下,我们喝两杯再走。”肖霈坐了下来,又继续往酒杯里倒酒。

“噢。”封新有些犹豫地坐了下来。

肖霈沉默地一饮而尽。“好久没喝这么爽快了。”她说。

“不好意思,总监,刚才我表现得没有很好……”封新有些胆怯地说。

“没事,场面有我撑着,垮不了。估计下个星期我们就能把瑞德的合同拿到手,我觉得希望很大。”

“真的?太好了。”封新兴奋地说,“我发现,总监你懂得还真多,从美国名校的历史到那些五花八门的葡萄酒,你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封新有些崇拜地说。

“我怎么会知道那些乱七八糟的,你真把我当百科全书了啊。都是昨天上网查的。”肖霈淡淡地说。

“啊?”封新一愣。

“我事先对于吴朝华的背景和喜好作了调查。封新,我见过很多像你这样刚进公司不久的小职员,很多在你们眼里的幸运和巧合,其实都是别人老谋深算处心积虑的结果,换个词说,都是努力的结果。”肖霈笑了笑,“我是不是很像老师?”她说。

封新笑了笑,酒醉之后的肖霈似乎温和了很多。

不知不觉,一瓶红酒被喝完。肖霈的酒量显然没有封新想象中那么好,她似乎有点反胃,难受地用手托着头趴在桌子上。封新的头也有点晕乎乎的,他掏出手机,给司机打电话。

车抵达肖霈的小区,封新送肖霈上楼。

“总监,你家到了。”封新摇了摇一旁已经醉倒的肖霈,肖霈眯着眼睛,像是没听见似的。

封新犹豫了一下,然后打开了肖霈的手包,找出了里面的钥匙。

门开了,黑暗中,他摸索了好久才找到了客厅电灯的开关。他半拖半扶地把肖霈搀到了卧室,肖霈一躺下,便拽着枕头呼呼睡去。封新有些犹豫地帮她脱掉了她的高跟鞋,然后把被子扯出来盖在肖霈的身上。接着,他走到窗边,把窗户稍微拉开了一点,好让房间里流通一点新鲜空气。

然后,他关了肖霈卧室的灯,虚掩了一下她的房门,走出了房间。

他经过厨房,无意看到了堆在水池里的,没有清洗过的锅碗瓢盆。他想了想,然后走到厨房里,打开了水龙头,一只一只地把那些堆积了几天的碗筷洗了干净。

突然,封新觉得那种气味和氛围似乎有些似曾相识,就像他第一次搬进麦文杰的公寓的时候的感觉。新公寓的漆味,还有那种冷漠的,没有人情味的家具和摆设——仅仅像是洞穴。

首都机场,麦文杰的航班在发布暴雨警报的前半个小时,安全着陆。

他拉着行李箱走出机场,搭上机场快轨。前往市区的快轨飞驰在郊区的白桦林里,他抬头往窗外看了看,天空上叠满了厚厚的乌云。

“要下雨了吗?”他揉了揉干涩的眼睛,疲惫地想。

“管它呢。”他闭上眼睛,长途飞行让他非常劳累,他把头轻轻地靠在座椅上,准备小憩一会儿。

窗外,已经有雨点开始悄悄地打在了车窗上。

当他在20分钟后走出三元桥站,城市的轮廓已经在大雨中变得模糊不清。街道上,形形色色的灯光交织成一片。他顶着大雨拦到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日航酒店。”他对司机说。

他从湿漉漉的裤兜里掏出手机,按了开机键,Demi的短信便跳了出来——“什么时候回北京?”

他犹豫了一下,把手机放进口袋里,然后对司机说:“师傅,去××小区。”

“哎呀小伙子你怎么不早说,这条路不好掉头啊。”操着满口京片子的司机开始唠叨起来,但是麦文杰像是没听到似的,他傻傻地笑着。

××小区,3栋1206室。他很清楚地记得Demi公寓的地址。

他走进公寓楼,在大厅里等电梯。雨水从他的额头流下来,他突然觉得有点冷,猛地打了一个哆嗦。电梯的灯亮了,他拖着行李箱有些狼狈地走进电梯间。

1206室。他走到门口,轻轻地按了按门铃,没人开门。再按了一下,终于听到有脚步声从房门里传来。

“你谁啊?”开门的不是Demi,而是一个穿着白色睡衣的中年男人。

“你……”麦文杰奇怪地抬头再看了下门牌号。1206室,不会错。

当他刚想问“你是谁”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老公,是我刚才叫的外卖吗?46块,鞋柜上有零钱。”

是Demi的声音。

“不好意思,我走错了。”麦文杰愣了一下,然后拎起行李箱就往电梯口走。

“这人咋这么奇怪。”中年男人唠叨着关上了门。

麦文杰拖着行李箱走到电梯门口,他的身上都是湿漉漉的雨水,他没有按按钮,只是傻傻地站在电梯口。

所有声音,连同这个城市哗哗的雨声,在刹那间似乎被抽空了,他像是被丢进了一个无声的旋涡里。

他已经被卷入其中,无力生还。

离开肖宇的工作室之后,沫丽丽的心里就一直忐忑不安。她幻想着关于庞轶的种种,他那方面有问题?他是gay?还是自己太没有魅力,没能够吸引他?

她考虑了好久,还是觉得最后一条最难以接受。

“但是……我要是没有魅力,他干吗和我谈恋爱?!”沫丽丽理直气壮地想着,她的自信心又瞬间爆棚了。

回到华鼎山庄,天色已经渐渐变得有些阴沉,似乎有要下大雨的前兆。

眼前一栋又一栋精致的欧式别墅在灰蒙蒙的天色下,显得阴森又庄严。

沫丽丽走进庞轶家的别墅里,里面依旧如往常般安静。客厅和厨房都没有声响,王婶似乎没在家,沫丽丽沿着楼梯,往庞轶的书房走去。她记得庞轶说过今天他不去公司。

打开门,庞轶果然在。他面朝窗外,背对着门。

沫丽丽走了过去,温柔地把手搭在庞轶的肩上。

“我回来啦。”她低下头,把下巴埋进庞轶的脖子里。

书房里古老的石英钟在“滴答、滴答”地转动着秒钟,庞轶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庞轶转过身,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张金灿灿的银行卡。他把银行卡推到沫丽丽的面前。

“这张卡里面有100万。”庞轶轻轻地说。

“什么意思?给我?我……我不可以。”沫丽丽被庞轶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她本能地把银行卡一推。

“对不起,我太鲁莽了。但是,事到如今,我不想再隐瞒什么了。其实这一切,在厦门的时候我就想和你坦白。但是,我太懦弱,太懦弱。”庞轶背着光站在窗台前,沫丽丽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到他微微颤抖的身子。

“你想坦白什么?”沫丽丽倒吸了一口气。

“我想告诉你,其实,我对你没有感觉,也不会有感觉。”

“没有感觉?”

“对,我无法接受女人。原谅我,我试过了,可是,还是不行。我天生就是,改不了。我放弃了。”阴沉沉的空气里,庞轶颤抖着说。

“那你给我这张银行卡做什么?作为你试验品的道歉费?呵呵,你慷慨得让我开始怀疑你的智商。”沫丽丽冷笑了两下,银行卡折射着金色的光晕,反衬着自己那张愈发可悲的嘴脸。

“我想和你结婚。”庞轶缓缓地抬起头。

“结婚?”

“是的,我们保持夫妻的名分,却不会发生夫妻的关系。我们结婚后,你该得到的,我都会给你。房子、车子、优越的生活,只要我能给得起,我都会给你。另外,为了完成我妈的意愿,你要给我生一个孩子。我会带你去香港,去最好的医院做试管手术。当然,你必须保守这个秘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我妈。”

沫丽丽冷笑了两下,她抽动了一下冰冷的嘴唇:“计划如此周密,策划了好久吧。你确实很会看人,我爱钱、虚荣,因为你有钱才注意到你,才爱上你。但是,你选错对象了。我所有的虚妄和贪婪,是因为我本质是一个‘人’,而不是给你生孩子、和你假结婚的‘机器’。”

“丽丽,我从未想过要把你当作机器。”庞轶低下头。

“这些鬼话留着骗你下一个男朋友去吧。”沫丽丽从桌子上拿起银行卡,狠狠地往庞轶头上劈了下去。庞轶的额头上顿时浮现出一道红红的血印。

然后,她转过身,朝门外走去。

“你要想清楚。”庞轶在背后冷冷地说,这可能是他对她说的最后五个字。

沫丽丽咬着嘴唇,她快步走到楼下,没有回头。

别墅外,乌云密布,那场大雨凝结在云层里,迟迟未落下。

——是的,你要想清楚。

你想到你坐十多个小时的火车,从青岛老家来到这座城市。你买不起卧铺票,只买到一张站票。深夜你在车厢连接处的地上铺了张报纸,手靠在膝盖上打盹。半夜有乘客去打水,一不小心一个踉跄,滚烫的开水洒你一身。

你想到你睡在狭小的出租房里,半夜有酒鬼在外面敲门,你吓得打110时都不敢大声说话。你想到你从房东那里捡来破旧的席梦思,晚上睡在充满别人味道的床上还觉得挺舒服。你想到你一个人从服装市场拉着一大袋衣服挤公车,一个星期却只卖出去几条内搭裤。

你想到你和妈妈一起过的日子,把清贫当乐趣,把磨难当收获。结果却是,她在病床上孤独又寒冷地离你而去。你想到她曾经对你说过,要嫁给一个好人,就算找不到好人,也一定要找个有钱人。是谁站在高处把那些苦难自圆其说,你早已看清了人间最本质的模样,你觉得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再拥有任何幻想。

残酷的人生里,不是谁都有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贫穷有时并不会带来什么,只会逐渐消磨一个人的意志。放弃那张100万人民币的银行卡,你就要重新回到残酷的生活里,继续和生活赌博,然后一点点消耗掉自己所有的赌资。这是一场公平的交易,不是每个人都能有机会遇到这样的交易的。

你已经非常幸运。

沫丽丽站在别墅门口,眼泪扑簌簌往下掉,然后,她用手捋了捋挡在眼睛前的刘海,往回走去。

“你回来了?”庞轶从书桌前站了起来,有些激动地看着沫丽丽。

“是的,我刚才走出去想了想,觉得你给我的条件还不够好。”

“你还想要什么?”庞轶问。

“我想要开一家服装店,在市中心最好的地段。”

“就这样?我可以做到。”庞轶说。

“还有,我要一颗结婚钻戒,不要暴发户戴的卡地亚,要梵克雅宝。婚纱要VeraWang的定制款。”沫丽丽平静地说。

“我还以为你会想要一栋房产或者保时捷跑车,OK,你说的这些,都不是问题。再过一个多月,我妈就要从澳洲回国了。到时候,我会带你见我妈。”

不知道为什么,沫丽丽觉得庞轶在说话的时候,透着一股可怕的自信。

他走过去,伸出手,想搂住沫丽丽。

“我有点累了,先回房间去休息了。”沫丽丽轻轻地推了推庞轶的手,然后走出了书房。

他们在昏暗的书房里分别。但此刻,他们的命运却开始紧紧地连接在了一起。

庞轶看着沫丽丽离去的背影,然后,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灰色的云层和寥寥灯火。他咬了咬嘴唇,然后哭出了声。

零星的雨点打在了玻璃窗上,庞轶的脸渐渐在玻璃上变得模糊。

南方夏天的最后一场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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