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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望着天空吟唱道。
“太使令说,明天会是个好天气,太阳……会很美。”唱罢,他轻轻抚了抚额头,说道,“朕好像……喝多了。”
最近嬴政几乎是每日都出没于钦天监,他对于星象的痴迷让我哭笑不得,普通百姓对于星象的痴迷是源自他们并没有真正理解神力的奥义,可嬴政虽然没有精通神力,但也早已通过神力了解了星空的奥秘,不知为何他却依然沉迷于此。如果换做是我,钦天监里那些每日故弄玄虚、胡言乱语的观星士可能早已被拖出去砍头了。
我摇了摇头,愈发看不懂面前的这个男人了,只好说道:“陛下快回去歇息吧,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忙,龙体重要。”
嬴政站起身,微醺的他身体左摇右晃,我想呼喊在门外等候的赵高进来侍候,却被嬴政伸手阻止。
“对了。”嬴政似乎想起了什么,他转过神来,带着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用很微妙的声掉对我说道:“徐福回来了,他带回来了一个礼物。”
我清楚地记得数年前,徐福因为无法完成任务,骗了嬴政五百童男童女远遁海外去了,当时嬴政气的要死,我也不想再看见这个人,于是就忽略了他,没想到徐福竟然还敢回来,在我刚想追问是什么礼物的时候,嬴政已经离开了房间,在踏出房间的那一刻,他的身姿立刻挺拔了起来,此刻他又回归到了自己皇帝的身份。
第二天我起的很早,外面的太阳还没有升起,我穿好神服出发前往阿房宫以西20里的祭天坛,在爬至半山的时候,我隐约感到远处的天空仿佛闪烁了一下,这种天象让我心中有些不安,我向天宫询问,却并没有收到答复,当我抵达祭天坛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在祭天坛的高台上,一个身影正映衬在东升的旭日下,自上而下俯视着我。
清晨的日光还不强,我无需遮眼便分辨出来那是谁。
那自然是嬴政,他没有像往年一样等我,已经先行登上了祭天坛,我对此倒是并不在意,只是发现,嬴政今天并没有穿那身在往年的大典上所着的黑色龙袍,而是身披了一件曾经伴随他南征北战,已经卸下了很久的红色战甲,在朝阳的光辉下,红色的战甲仿佛浸满了鲜血一样。
我登上祭坛,看到在嬴政的身后有一个佝偻着身躯的人正在安装着什么。那正是徐福,数年不见,他竟苍老了许多,他身边的东西让我看起来很眼熟,那是一个约长宽高各为三尺的物体,四面有无数凸起,上面伸出一支类似管道的构件。
这究竟是什么?为什么这么眼熟?我仔细想了一下,搜索着自己的记忆。
忽然间,我找到了答案,伴随而来的还有脑海中嗡的一声。
那竟然是射日弓的弓头部分!
射日弓是上古时期一位名叫后羿的人类君主使用神力制造而成的神器,在上古洪荒时代,世界曾经陷入寒冬,在人类的祈祷下,神又创造了九个小太阳为人间驱寒,当漫长的凛冬被驱散后,这九个小太阳便轮流出来在天空执勤,照耀大地,为人间带来温暖。但某一日,九日不甘于被神雪藏,它们摆脱了神的控制,同时出现在天空中,人间顿时陷入一片火海。在危机时刻,后羿挺身而出,他用射日弓将逃脱的九日尽数射落,拯救了人间。
“你!这就是你所说的礼物?”我指了指射日弓,又指着嬴政大声问道!
“哦?神使看来认得这件神器啊。”嬴政的语气中充满着戏谑,他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过话。
“这不是神器,如果滥用的话,它就是魔器!立刻把它交给我!”我快步走上前去,试图将徐福赶走,不想却被两名身强力壮的卫兵用长戟拦住,我随手抓住长戟,手腕一拧,两柄长戟应声而断,阻拦的士兵则被我巨大的力道甩飞开去。其他的卫兵冲了过来,但只是做做样子,没人真正敢与神使为敌。
我一路走上祭坛,忽然发现,弓头下方竟然还有玄机,隐藏在祭天坛之内的竟然是射日弓的弓身,完整的射日弓竟然已经组装完毕,隐藏在这座祭天坛内。从尺寸上来看,祭天坛和射日弓竟然完全吻合,而祭天坛是33年前嬴政登基时下令所建造的,难道早在嬴政登基之前,他就已经开始着手布置这一切了吗?。
我瞪着嬴政,怒喝道:“嬴政,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射日弓是极其危险的武器,虽然它曾经拯救过人间,但它的威力即使是神也为之恐惧。在当年后羿射日之后,他自知神使不会饶过他,便秘密将射日弓拆解为一百零八个部分,趁乱散布于人间。天宫在人间寻找了它数千年却始终一无所获,如今嬴政竟然在我的眼皮底下悄无声息地收集齐了射日弓所有的部分并组装了起来,这简直是凡人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我努力的回忆这些年有哪些被我漏掉的细节,几乎是在瞬间我就想明白了为什么嬴政明知长生不老药是假的,却还是投入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去四处寻找,他所表现出的荒诞只是为了降低我的警觉,他最终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长生不老药,而是在秘密搜集这件神器——射日弓。
嬴政轻轻伸手,似乎想抚摸一下射日弓,他看向射日弓的眼神仿佛在欣赏一件宝物,流露出的那种沉醉让我感到了一丝恐惧,但这种沉醉稍纵即逝,之后他的神态瞬间变为厌恶,他抽回袖子,仿佛生怕被射日弓上的尘埃弄脏了衣袖一样。
“神使该不会以为,用这射日弓向太阳射一箭,就可以将太阳射落吧?”嬴政依旧用那种玩弄的语气对我说道,“既然神使这么喜欢这件东西,那就送给神使好了。”
我快步走了过去,一把将徐福推开,将射日弓护在身后。在天宫派人来之前,我决不允许任何人接近它。可是,我立刻发现了射日弓的异常。
射日弓的方向正对着太阳升起的东方,它滚烫的表面升起阵阵青烟,这说明它已经发射过一次了。
“嬴政!”我已经完全失态,大声咆哮道:“你都做了什么!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嬴政伸出一只手,指向东方冉冉升起的太阳,“朕做了什么?神使自己看一眼不就好了?”
我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神使的目力远胜常人,我瞬间看到了太阳表面的情景。
在那红艳欲滴的太阳表面,忽然出现了一颗黑色的瑕疵,紧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日曜之斑出现了!
“太使令说,明天会是个好天气,太阳……会很美。”我脑中回想起昨夜嬴政说过的话,他每日出没于太常所,并不是去观星象,而是在预测太阳的变化!
“神不会饶恕你的!”我声嘶力竭地大喊道,当下心一横,指随心动,右手结出一个手印,口中开始吟唱咒语,神使虽然不能妄用神力,但值此危急之刻,神使拥有先斩后奏的权力。
“天雷!”,我将食指对天,大喝一声,苍穹立刻有了回应,即使是以碧蓝的天空作为背景,仍然可以看到一个蓝色光球显现出来,光球吸取着周围的灵气,生出无数乱舞的蓝色闪电,迅速扩展到和太阳一样大,狂暴的闪电搅成一团,在光球中不断闪耀着,雷暴蓄势待发,只等我一声令下。
这一刻我有了些犹豫,但仅仅是一瞬间我便清除了杂念。
“降!”我将手指对准嬴政,吟唱出了最后一个字,我自己造出的孽,要由自己来终结。
然而天雷并没有劈下,天空中的蓝色光球虽然拼了命一样想要释放出来,但在一番挣扎后,却终究没有冲出来,短暂的膨胀之后,光球竟然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迅速缩水,最终消失在了天际。
“神力……消失了?”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继天宫杳无音信后,我身上最后的一丝神力也消失了,我与神的联系被完全切断了,失去了神力的神使,与凡人无异,现在我已经没有任何能力去阻止或惩罚嬴政了。
“饶恕朕吗?没有这个必要了。因为天上天下,唯朕独尊。”迎着布满了斑点的朝阳,嬴政缓缓举起了双手,他的口中竟然也念起了咒语。
“天雷……”嬴政缓缓念道。
“灭!”
伴随着嬴政的声音,另一幕让我震惊的情景出现了,天空中再次出现了蓝色的光球,这次的数量更多,光球像星辰一样遍布整个苍穹,在嬴政的号令下,无数天雷劈下,每一束天雷都对应着远方的一座座山峰,在被天雷劈中后,那些山峰的表面开始融化,随即轰然崩裂,无数蛰伏于其中的黑色巨鸟从碎裂的山峰中显露出来,伴随着振聋发聩的声音,我的脚下地动山摇,这是巨鸟们拔地而起飞向天际引发的震动,它们从我们的头顶呼啸而过,动作整齐划一,沿着明显是被人精心规划过的飞行路线,直奔西方而去。
那,是天宫的方向。
“乌鹏!”我惊呼道,颤抖着对嬴政问道,“连操纵平雀都困难的你,什么时候有了召唤天雷和操纵乌鹏的能力?”
嬴政得意地哼了一声,没有回答我,我忽然感到面前的这个男人竟然如此陌生,他欺骗了我,在这数年中,他所有表现出来的愚钝都是在伪装他的真实意图,看着瞬间消失在天际的乌鹏,我已经知道嬴政要做什么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瘫倒在地,喃喃自语道。
嬴政甚至没有低头看我一眼,仍旧陶醉地看着朝阳,“朕已经受够了卑躬屈膝的日子,为了朕的子民,也为了朕!朕绝不容许在朕的头上,还有一个可以肆意操纵朕苦心经营的帝国命运的存在。朕将让他们变成趴在朕脚下的蝼蚁,除了默默死去,没有第二条路”
这一日是如何度过的,我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嬴政并没有对我做什么,而是径直返回了皇宫。我反复尝试与昆仑虚、天宫甚至是众神殿的神使们进行联系,但是所有的方向都是一片让人绝望的寂静,直到一轮皓月在天空中升起,我发现它旁边那颗我曾经认为永世长存的亮星——天宫,消失不见了,在天宫的方位,只有一片如同鬼魅般的彩色光带,它们聚集在夜空中,翻滚着、狂舞着,伴随着不断划过的宛如泪珠的流星,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悲哀,直至数日后才消散而去。
我把自己关在家中,虽然我一直不愿相信现实,可是神力的丧失已经打破了我的幻想,我已经无法通过千里镜观察世界的任何角落,也无法操纵任何一件神器,现在的它们仿佛失去了灵魂,与废铁无异了。而现在的我,也已经与一个凡人没有任何区别了。
外部的世界陷入了混乱,嬴政疯狂捕杀丧失了神力的神使们,给他们冠以“术士”、“儒生”的名头,焚烧了一切关于神的记载,并收缴他所能找到的一切神器,连我房间内的那面千里镜也没有幸免,他将收缴的神器尽数销毁,铸造成为了十二座巨大的金属人像,立于咸阳的皇宫中取代了原来矗立的神像。他似乎在向天下宣告,人,终于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主人。
但我的住所一直十分平静,也许是出于数十年来的朝夕相伴,嬴政并没有对我下手。虽然被他软禁在家,但我的待遇依然很好,每月的供奉也都按时送来,只是名头从“供奉”变成了“月俸”。
我以为会这样被软禁一生,却不想一年后,嬴政忽然来到我的住所,在虚情假意的问寒嘘暖后,他递给我一张肮脏不堪又皱皱巴巴的东西。
“这是什么?”纵然我心中如何想将他千刀万剐,可此刻的我已经没有了丝毫的力量,我只得压制住自己的愤怒,冷冷问道。
“这是一件信物,是西庇阿执政官送给朕的,它的主人,是一个我们的老朋友。”嬴政见我不为所动,便主动将东西塞到了我的手里。
我打开这件信物,发现竟然是一张羊皮纸,上面用西方世界的文字书写了什么,字迹很潦草,甚至还沾着血污迹,显然是匆忙之际所书,信的内容也很简单,只有一句话:
“奥林匹斯山,崩坍了——阿基米德绝笔。”
纸片掉落在地上,我却无力去拾起。
“你是什么时候和西庇阿串通在一起的?”我问道。
“串通?”嬴政的表情略微有些意外。
“不,朕从未和他联系过,这是我们的第一次通信,你手中所拿的这个信物,是人类第一次利用自己的力量跨越了万里遥途所运送过来的。”嬴政说道。
“在那一天,西庇阿做出了和朕同样的选择。”
在那一天,东西方世界的人类在事先没有任何沟通的情况下,同时背叛了神。
我冷笑道:“你妄用神力,可曾想过会受到神力的反噬?你的阳寿最多还有三年,你追求了这么多年的……”
“朕不在乎!”嬴政打断了我的话,“朕,已经达成了不世之功。至于长生不死?朕从来没有真正在乎过。”
看着面如死灰的我,嬴政淡淡地对我说道:“你走吧。”
“走?我还能走到哪去?”我冷笑道。
“到世界的西方去吧,去替我看看这个世界,通过自己的双眼,而不是那些虚无缥缈的神器,你和我,已经自由了。希望你在失去一切之后,不要失去自己。”嬴政看着我,认真地说道,我注意到他并没有用“朕”,此刻他的双眼无比真诚,我能感受到他的语言中没有丝毫的欺骗,那个孩童时期的纯真少年仿佛又回来了。
“及至秦之季世,焚诗书,坑术士,六艺从此缺焉”——《史记儒林列传》
“……收天下兵,聚之咸阳,销以为钟鐻,金人十二,重各千石,置廷宫中。”——《史记秦始皇本纪》
五、
我合上厚重的《史记》,将它放回酒店套房的书架上,史书中已经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记载来弥补我的记忆空缺,毕竟无论故事中的失败者是人亦或是神,历史都是由胜利者来编写的。
我来到落地窗前,从盘古大观的顶层向外看去,同两千年前的那天一样,这也是一个金色的九月,只不过城墙变成了林立的高楼大厦,脚下的北四环上车水马龙,行人熙攘,人们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除了身上的装扮和各种便捷快速的交通工具,他们和两千年前咸阳城外那些等待入城的百姓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这是一个新的轮回,一个美好的时代,世界已经完全属于人类,远古那些神的故事经过历代统治者的剪辑,又经过民间的艺术处理,已经成为了神话故事。这些故事依旧在人世间传颂着,只是,除了孩童,没有人会把它们当真。而关于神使们的往事,除了还存在于我脑海中的那些记忆片段,大部分都已像逝去的烟花一样消散在历史长河中。
记忆遗传,不知这是我们一族的幸运还是悲哀,我们拥有远超常人的记忆力,可是却也背负着祖先们的痛楚。千年前祖先辈的往事,依旧如同昨日发生的一样,在我的脑海中不断回荡着。只是这些记忆经过了数十代的遗传后,到我这一代时已经淡薄的如同清水一般,很多事情的细节已经遗忘。据族长所说,在下一代诞生之后,记忆遗传将会完全消失,我们的使命必须在这一代人内完成,这使我不得不在全世界的史书中捕风捉影,试图寻找到一些只言片语来弥补记忆中的空缺。
我拨弄了一下额头上的齐刘海,看着桌上的日记本,那是一些由我亲手写下的内容,在祖先遗传给我的记忆完全丧失之前,我要尽可能多的记录下祖先们的点点滴滴,将这份珍贵的记忆用文字的方式传给我的下一代。
门外传来了凌雪的声音,她在招呼我出发前往国家会展中心了,我答应了一声,急匆匆在笔记上写下了最后一段……
“公元前214年(秦始皇三十三年)中旬,太阳表面发生了史无前例的耀斑爆发,巨大的离子风暴席卷整个太阳系,离子风暴与地球大气发生了激烈摩擦,在地球上大部分地区的夜空中甚至可以看到飘荡的极光。
太阳巨耀斑于东半球时间上午7时爆发,共持续8个小时,结束于下午3时,与之同时结束的,还有人类的神话时代。”——《记忆之外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