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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面露诧色:“我还当是谣传,没成想……表兄这性子实在该改改了,否则也太让堂舅为难。”
镇南王面色难看:“也不知咋就生了这般逆子!但凡他有殿下半分聪慧明智,我又何至于这般岁数,还要在外拼死拼活的。”
说着看向三殿下,双目中含着某种欣慰跟希冀,道:“好在还有三殿下啊。”
三皇子心中狂跳,面上就泛起激动的红晕来。
饶是他装的老成,可心性到底还是稚嫩,一联想到他堂舅的话中之意,很难再维持镇定。
“三殿下千万要好生跟太傅做学问。学那些什么,四书五书还是几经的,只要与治国有用的,你都要学。”
虽然他堂舅话里的粗鄙让人觉得可笑,可那话里浓浓的暗示之意,却更多的让他激动兴奋。
“堂舅我……”
镇南王摆摆手,谨慎看了看周围后,拉着他走的偏了些,低声道:“三殿下可还记得我与你嘱咐的那些话吗?”
三皇子忙点头:“记得,自然记得的。堂舅要我宽以待人,尤其对那些朝臣,更要礼贤下士,表现出副虚怀若谷之态。”
“就是这般!”镇南王轻拍了拍他的胸膛,道:“殿下,为人君者,胸怀一定要宽广,这是朝臣尤为看中的一点。若殿下再好学,孝悌,仁善,那在他们瞧来,当真是再合适不过的太子人选了。”
三皇子呼吸一紧。
镇南王语重心长道:“殿下称我一声堂舅,那堂舅也不与你说虚的。咱甥舅就掏心窝子的说,就算殿下有再不喜的人,便是装也得装的和气。待宫人也要赏罚分明,不能凌虐,但也不能太过放纵,要严慈相济。小辫子都要藏好,莫让人抓到把柄。这几年最为紧要,殿下可得在圣上及朝臣面前留下好印象才是。”
听了这席话,三皇子只觉茅塞顿开。
回仪贵妃宫里的时候,他将这些话说给他母妃听,末了,不免感慨道:“堂舅看似粗鲁,可说话却能一语中的。听他这番话,我觉得好似拨开了云雾一般。”
仪贵妃也颇为感念:“他待你向来疼爱,这些话也真是肺腑之言,便是亲甥舅也不过如此了。”
三皇子无不赞同的点头。
“堂舅还说,若真有那么心愿得偿一日,他就解甲归田,断不让我为难。”
听得这话,仪贵妃当真有些感动了。
“堂兄他真是……这等深情厚谊,倒让咱母子无以为报了。”
三皇子道:“不过,儿子觉得,兵权让自己信得过的人掌管最好。今后,我得与辰表弟多多走动走动了。”
仪贵妃惊了下:“不是还有那世子……”
三皇子容长的脸上就流露出不知是自得,还是快意的笑来:“瞧堂舅意思,怕是对那伯岐表兄失望透底,将来那世子位究竟是谁的,还未曾可知。”
林苑在归宁之后,就开始在符家做起符家妇的日子。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怕符家规矩多,她这初来乍到的,唯恐说错话或办错事犯了忌讳。所以起先的时候,她就多看少说,言行谨慎,婆母让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她妯娌郑氏瞧她腼腆,反倒对她生了几分热情来,没事的时候就寻她说东谈西的,没过多久两人倒是熟稔起来。
等在符家待上一段时日过后,她就渐渐看明白了,在符家生活其实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轻松惬意。
她那老公爹符老御史,是坦荡磊落之人,是文人风骨。平日无事的时候就是看书写字,无大事不出面,家里内外事务皆由她夫婿符居敬以及她婆母孙氏打理。
她那婆母虽不苟言笑,瞧起来是古板妇人,却并非那等苛责之人。从她嫁进符家至今,她婆母待她与郑氏都慈善宽和,一视同仁,也从不提立规矩一说。除非有错处,否则她不会出口责备。
符家二子还在做学问,品性纯良自不必说。
郑氏瞧着处处掐尖,可到底心性不坏,加之林苑也无心与她做那管家之争,两人相处还算融洽。
至于她夫婿符居敬……成熟,沉稳,为人正派,也能照顾到她的情绪,对她有对正妻的敬重。
纵然现在两人相处时日短,单独处时也鲜少能找到些共同话题,可林苑觉得这只是时间问题,将来总能多少培养出感情来的。
她更在意的是,他能够给她的这份简单与安稳。
这是十分难得的。
再难得的一点是,符家确是家风严谨,然而却不是规矩大,只是对德行要求高。
甚至在选下人的时候,都不看美丑,但看品德。
符家的下人,上至有头有脸的丫鬟婆子,下至做粗使活计的奴仆,品行上皆是不差。
若真有那不忠主,不孝悌,不守德,或是小偷小摸等作奸犯科行为的,符家会毫不手软,或打板子发卖,或直接扭送官府,严加惩办。
所以在林苑看来,符家出不了刁奴,这是极令人省心的。
“呀大嫂,你还在摆弄那些花草啊,不怕这天热得慌。”
郑氏进院子的时候,见林苑带着草帽,正带着她院里的几个下人在那方单独开辟的小药田摆弄着,不由惊讶的出口问道。
七月的天骄阳似火,况马上近晌午了,愈发晒的厉害。郑氏不免嘀咕,她这大嫂也是怪人,大热天的不好好的在屋里乘凉歇着,却顶着大日头锄地浇花的,也不怕被晒黑了去。
见郑氏过来,林苑就放下锄头起了身,擦了擦额上的细汗,笑道:“左右没事,就想着活动活动也好。这里也恰有树荫遮着,也不算那般热。”
等春杏舀过水来给她洗了手,擦净了,林苑就招呼郑氏进屋,嘱咐下人端上茶果。
“说来大嫂你也真能待得住,这小半年的光景了,每回见你就只摆弄那些花花草草的,就没见你外出逛过。”郑氏捏了枚葡萄吃着,嗔道:“特意约你出去,你也推三阻四的,旁人不知的,还当咱妯娌之间有什么龃龉呢。”
郑氏有些像她二嫂卢氏,模样艳丽,又是个爱俏的,平日里就爱出去逛那些胭脂水粉铺子。
林苑就解释道:“你知道我的,素是个懒得动的,平日里也没旁的爱好,就喜欢侍弄些花草什么的。”
其实林苑也并非是那等能待得住的性子。就比方说那些针线绣补的活计,她其实是最不耐的。
可若说外出闲逛,她之前的那些经历,又多少在她心里给烙下了些阴影,只怕短时间内轻易不敢踏出门去。
况且近来她对配药起了兴趣,一门心思的钻研在其中,也不想外出。
说起这配药来,其实早在多年前她就极为感兴趣。
所谓久病自成医,不说旁的,就单说她喝过的那些药,她都能一口气背出十个八个的方子。再加上她自己也看了不少医书,对如何调养身子也有几分心得。
早在未出阁的时候,她也起过栽种药草,学医配药的念头,可府上规矩束着,她爹娘皆不允许她摆弄学习这些所谓下九流的东西。唯恐传扬出去,对她的闺名有碍。
倒没成想成婚之后,反而得偿所愿了。
符家倒不会管束她做这些,符居敬更是挺支持她,不过却也说了,医之为道,非精不能明其理,让她不得急于求成,更不可给人瞧病配药,省的害人害己。
林苑自不会托大到给人瞧病配药,当然应允下来。她学配药医理,也只是兴趣爱好而已。
“大嫂,你听说了吗?”
林苑正想着事,突然听见郑氏神神秘秘的凑近她说了句,不免看她问了句:“什么?”
“京城里来了个高僧,听说是南边灵隐寺过来的。佛法高深,给人批命都批的很准。”郑氏说起此事来就有些激动,却也知她婆母素不喜她谈论这些,唯恐被下人听去告了状,遂凑近林苑对她耳语道:“手上也有些灵符,十分灵验。”
林苑顿时就明了她的意思。
一时间,有些一言难尽起来。
她这妯娌旁的还都好些,唯独……有些信那歪门邪道。大概是嫁进来多年始终没诞下一儿半女的缘故,便有些心急了,也不知是听哪个提了句就上了心,隔三差五的就要去寺庙拜佛求神,然后弄些符水回来喝。
“弟妹。”林苑也不知该如何斟酌的与她说,想了想,就委婉道:“其实,调养身子是正经。当然,有时候大概是儿女缘还未至,也不能操之过急,要安心等待才是。”
郑氏的脸就拉了下来。
她有些扫兴,又有点生气,若不是她看大嫂与她还算投缘,才不会将这好消息与她分享呢。
偏的人家还不领情。
坐了会后,郑氏就找借口离开了。
林苑与春杏相对一眼,面上皆有无奈。
这事上她总不能顺着那郑氏的话来说,所以,她怎么说,在郑氏瞧来,都是错的。
八月初的一日,在林苑午睡后起身,突然感到阵阵头晕目眩。起先她还当是起的猛了,或是睡意未散的缘故,可等了好一会,她仍觉得天旋地转的,看人都是一道道的重影。
春杏将她重新扶着躺下后,就火急火燎的吆喝人去禀老太爷跟老太太,又让人赶紧去请府上坐诊大夫过来。
最先赶来的是府上的坐诊大夫。
匆匆进来后,将药箱一放,赶忙过来给她切脉。
诊了约莫半炷香后,那大夫突然咦了声,似有惊异,而后又抬了手指,重新又把了回脉。
这一回,他诊得时间长了些,足足有一刻钟的时间。
这时,她婆母孙氏闻了信,由郑氏扶着过来,见林苑脸色发白的躺在床上,不由走快了几步上前。
“怎么了?可是害了什么病症?”
林苑恹恹的虚弱道:“大概是过了暑气……”
那大夫却摇了摇头。
孙氏心里咯噔一下,忙看向那大夫以目询问。
大夫道:“老太太稍安勿躁,待老夫再询问一番。”
遂又看向林苑的方向,问她此时有何症状。
林苑如实说了,还道是此刻胸口也有些发闷。
那大夫又紧接着询问旁边丫鬟,月信可如期。
孙氏一听,立即反应过来,呼吸猛地屏住,目光也倏地盯向那被问话的丫头。
郑氏茫然了一瞬后陡然也看向那丫鬟,目光带着些不可置信。
春杏压着心底激动,忙道:“没呢,推迟了约莫七日光景。”
往日里他们夫人的小日子也会有推迟的时候,所以哪个都没往那处多想。
大夫颔首道:“大奶奶应是有喜了。”
“真的?!”
孙氏惊喜的声音都变了调。
“不过日子还浅。半月后我再来诊回脉,届时便能确诊了。”
孙氏知她府上这大夫素来是个稳当的,既然这般说,那这喜事几乎是八九不离十了。
“那就等中秋那日再来诊吧。恰赶上中秋佳节,府上也是双喜临门。”
孙氏喜得连面上的褶皱都冲淡了些。
待让人给了大夫包了赏钱,又送走人后,她几步来到林苑床前,迭声嘱咐:“你也莫再去摆弄那药田了,好生安胎,千万要坐稳了胎,别有半点闪失。”
林苑皆应下。手轻轻捂上腹部,面上也含着惊喜。
孙氏眼热的也往那小腹处看去,只恨不得时间能快些,立刻就能给她生出个大胖孙子出来。
这会,孙氏突然想起一同来的郑氏来,然后就将面上情绪收了收,转过脸来看她。
孙氏就这么看她不说话,郑氏却明了她婆母的意思。
掐了掐手心,郑氏僵硬的挪着步子上前,硬巴巴的说了句恭喜。
孙氏瞧她那不情不愿的模样,气的够呛,偏当着林苑的面不好出口责备,唯恐她这会受惊。
只狠狠瞪那郑氏一眼,而后对屋里的下人嘱咐几句后,就赶紧带着郑氏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