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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锅子里的明火已经被扑灭下去,然而厨房里早就是一片狼籍,易缜拎着锅铲,神色十分复杂地站在灶前。眼见秦疏来了,越发的慌乱起来。说话时竟有些结结巴巴:“小、小疏,你怎么过来了?你先坐,去外面坐着。”

简安畏畏缩缩地跟在秦疏身后,见厨房里并没有烧起来,这才敢跟进来,探出头望着易缜道:“大爹爹,你要……”话没说完,秦疏伸手在他头顶上轻轻地拍了拍,从中间插进话来:“我在房里坐得太久,有点儿闷,随便走走看看,也就走到这了。”

简安被他拍了一下,顿时不再作声,咬着手指偎在秦疏腿边,抑头眨着眼望着易缜。

秦疏也瞧着易缜不再说话,眼中笑意盈盈的。在外人面前,这一大一小都给他留了面子,

然而易缜额头上仍旧悄悄地冒了汗。

若钊老实,站在一旁还没出声,若菡早就跺着脚看不下去了,这时候走上前来,口气难免有些鄙视他:“大人,小少爷都等着吃年夜饭呢。这些事你做不成的,就别在这儿添乱了,还是一旁坐着,让我来吧。”

易缜恼她说话直白,瞪了若菡一眼,正沉着脸没有开口。

秦疏已经走到了一边,去看案上他做出来的两道菜肴,看过之后,十分忧郁地抬头看了看他。易缜立即便慌了手脚,讪讪地半天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最终明白自己是没法做一顿像样的年夜饭出来了,于是泄了气,低声同秦疏商量道:“今天酒楼都关门了。要不,我们今天去天启家吃晚饭吧?反正也不远,出门就到了。”

“哪有大年夜到别人家吃饭的道理,被人笑话的。要去你去,我不去!”秦疏扭头道。

“那要不,青岚他们是几人凑在一起,我们去搭个伙,没人会说什么的。”

“不去。”秦疏摇头。“不去不去。”

易缜愣了愣,看着简安在一旁眨着眼,啃着小拳头吞口水,他也是无计可施,想了想到底横下心来:“那我去,你在家里等着,我端回来给你吃。”说着当真要走,厚着脸皮去上门要饭。

秦疏看他认真,终于忍不住笑了,那以当真让他去丢这个脸,拉了他不让走:“不就是一顿饭么?哪里就为难成这样子。我来。”说着就去脱身上穿的狐裘。易缜吃了一惊,连忙按住他的手:“不要脱,小心着凉。”

秦疏挣了挣,一边埋怨道:“这么贵的衣服,一会儿弄脏了怎么办?”

“脏了就脏了,一件衣服哪里有人重要,好好穿着,别脱。”

秦疏撇了撇嘴,虽然挺舍不得身上的衣服,却拗不过他。想了想,让易缜把身上那套穿戴换下来给自己。他最近被易缜伺候得有些习惯了,这时也没觉得如何,就站在那儿将手举高一点,等着易缜给自己系上围裙。易缜反而微微一愣,直到秦疏嗔怪地又扫了他一眼,这才连忙上前。

他自己是不觉得这番举动亲昵温柔,易缜满心柔情,碍着简安和若菡几只烛台在场,不能如何表露亲近,只能借给秦疏系带子的时候轻轻在他背上抚了一抚,又不放心道:“小心些,会不会累着了?”秦疏心里想的却是这人真不老实,这许多孩子看着呢,还动手动脚的,连忙闪开了过去一旁查看剩下的材料,一边不甚服气地答道:“那里有这么娇贵,换作是寻常人家,还不是一样的要干活呢,不过就是做顿饭而已,没事的。”

好在准备的材料十分充足,被易缜糟蹋掉一部分,剩下的也还足够,秦疏看了看,和若菡商量了几句,很快就把菜式定下来,接着三人便动手忙开了。

易缜担心他,将眼光一直的放在他身上,见他举止如常,并没有什么异样,而要端水什么的稍稍要点儿力气的活,都被两个小的抢着做了,倒也没有什么累着他的,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刚刚把眼光移开,便见着简安仍旧抑着头,眨着眼睛望着自己。易缜觉着那两孩子做起事来都有有条不紊的样子,自己竟然帮不上什么忙,本来心里就虚,被简安这么一望,于是不好意思起来、讪讪的笑道:“小疏,有没有什么要我做的?”

“你不帮倒忙就好了。”秦疏头也不回地泼他冷水,一摆手道:“去,坐桌子那儿,和简安玩去。”说着话,炸了一小碟丸子给简安先垫着底。

易缜干笑了两声,无话可说。简安听到秦疏这知说,便伸出手来让易缜抱。

三人动作都很利索,总算是赶在别人家吃晚饭的时辰,一张桌子也将要摆满了。将最后一道鲫鱼豆腐下了锅,忙了这么久,这时候轻松下来,又朝桌上看了看,觉得实在称得上琳琅满目,有模有样。材料备得齐全是一个,秦疏也功不可未。若菡便笑着对秦疏道:“公子做的菜,都是很地道的南方菜式,公子的家是南方的么?”

秦疏自己是记不住自己是那儿人的。易缜在这方面也很少提及,这时听到若菡这么问,一面摇头笑道:“我也不知道我是哪里人,都不记得了。”一边转头询问地看向易缜,他虽然没有去深究过,这时听旁人提起来,也想知道易缜怎么说。

简安见桌上萝卜雕的花十分精致,忍不住地一直盯着看,情不自禁地想抻手去摸摸,易缜正举着手小声地吓唬他,突然听到这两人对话,手上一时失了分寸,啪得一声打得实了,一下子拍在简安的手上。

简安也知道自己错了,低下头去揉着有些发红的手背,并不敢哭。易缜也不是存心要打他,这时虽然心疼,但顾不上哄他,转头对若菡怒目而瞪,他如今最怕的就是秦疏想起起过往,偏偏若菡还要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时简直恨不得在这丫头片子给生吞活撕了。秦疏回过头来,就见在他瞪着若菡,而若菡正巧看见了他拍在简安手上的那巴掌,也愤愤地对他怒目而视。

眼见两人这架势,秦疏只得把到口的话又收了回去,对若菡插开话题道:“把菜端出去吧,就摆在隔壁屋子里好了,不用端来端去那么麻烦。”若菡对他的话向来没有什么意见,答应一声叫上弟弟就去拿碗筷。秦疏转身去盛锅里的鱼汤,背着人时,他的手微微一顿,心里莫名的有了什么别样的思绪,闷闷的堵着。吃饭前还要祭袓。这个家里如今没有老人,两个人都还年轻,也记不住那许多规矩,若菡两姐弟更是不懂,只在案桌上摆些饭菜供了供,上了柱香拜一拜,几人也就吃自己的。

家里只有这几个人,若菡两人原本要端下去,被秦疏留住,也就小心地坐在了桌边,这两人也知道这是年夜饭是一家团圆的重要日子,虽然看着易缜就不痛快,但还还是匆匆吃了碗饭就退出去,留他们一家人相处。

秦疏让她们自己拿些烟花鞭炮去玩,这两姐弟到底还是孩子,对烟花爆竹之类的也很喜欢,闻言高高兴兴地去了。秦疏闻了这么久的油烟味,又也许是有些累着了,对着满桌的饭菜却没有了胃口。刚才有若菡两人在,他怕两个半大孩子拘束,还陪着喝下小半碗汤,挟了两三下菜,现在两人一起,他就把碗筷放下来了。易缜见他只略略吃下几口,还要再劝,他只说饱了。易缜见他这样,心里难免内疚惴惴,也跟着有些食不下咽。真正吃得香的,倒是简安。小家伙饿了半天,吃下两碗饭,还递过碗来要再添。秦疏怕他吃坏了,他这才意意犹未尽地打了个嗝。抹了抹嘴又问:“爹爹,我们家明天还过不过年?”一句话逗得两人都笑了,无疑对秦疏的手艺还是很肯定的。倒让气氛松活了些,当下又逗了他两句,就让简安出去寻两个大孩子玩。见秦疏实在没有胃口,再加上天冷,饭菜凉得快,眼看也没有什么热气了。易缜便识趣地起身收拾,想着等他晚上饿了再添点宵夜也就是了,秦疏有些懒得动,也就由着他,只一一交代他:“端到厨房里放着就好,等明天再让别人洗吧。”易缜答应一声,对秦疏道:“这里没咱们房间里暖和,你先回去坐坐,我马上就过来。”可等他将饭菜都收拾了回来,却见秦疏还坐在那儿,冬日天短,堂房里光线已经有些暗,他点上了烛火,却见秦疏仍旧是方才那个姿势,一只手捏着椅子的扶手,另一只手摸在肚子上,而他皱着眉头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神色间显得有些异样。

易缜吃了一惊,连忙抢上前去摸他的肚子,:“怎么了,肚子疼么/?是不是今天累着了?”一时间连声音都显得尖利起来。

秦疏见他太过紧张,不由得失笑。摇了摇头道:“那倒不是。”他的手并没有从肚子上拿下来,又仔细摸了半天,神色有些不大确定,吞吞吐吐道:“刚刚他好像是动了一下……”

“不要紧么……”易缜本来如临大敌,生怕他说是肚子疼,这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话说到一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一下子跳了起来:“你刚刚说什么?动了?他动了?儿子?”

秦疏嗔怪地横了他一眼,抿着嘴不作声、易缜傻愣在当场,过了一会,他才慢慢回过神来,嘿嘿地笑了两声。在秦疏面前蹲下,伸手在他肚子上来来回回地摸来摸去。

秦疏初时也有些忡怔,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之前,已经被易缜上下左右地胡乱摸了好一阵子,这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推着易缜的手道:“隔着衣服哪里能摸到什么,再说现在他又不动了。”

易缜听他这么说,看看秦疏身上,果然又是裘衣又是绸袄的,包得十足像只小熊,就连方才的围裙也还没解下来。当下先把围裙扯下来,伸手住易缜的小棉袄里去。

秦疏要被他圈在椅子里,躲也没处躲,又比不过他的力气,当下也推不开伸进衣服里来的狼爪,索性不再管那爪子,握了拳使劲去捶他的肩膀:“你的手太凉,都能冻死人了,快点伸出去。”

易缜难得对他强横一次,只任由他爱捶捶去,愣愣地道:“你就忍一忍,让我摸一下就好,我要摸摸我儿子。儿子,来,翻个身……”

秦疏都觉得有些手酸,易缜脸上却满是笑容,似乎半点疼也没感觉一般,实在让打人的这人没有成就感,秦疏连捶他的心思都没了。

易缜也知道自己的手比起他身上冷得多,也并没有直接伸到最里面,隔着一层薄薄的里衣罩在他小腹处,他气血旺盛,捂了这么一会儿工夫,手上已经开始温热起来。他手掌上有常年习武留下来的茧,然而动作十分的小心温柔,这样轻柔的抚摸,微痒里反而有种说不出的舒适。

秦疏也就由着他去,住椅背上一靠,懒洋洋道:“他是睡着了吧,就刚刚动那么一下,现在没什么动静。”

“天还早呢,哪有这个时候就睡的。”易缜反驳道,纵然秦疏肚子里没有半分动静,他也仍旧兴致勃勃。

“他和你当然不一样。”秦疏撇撇嘴。“你看简安小时候也是整天睡的时候多,你才什么都不懂。”

易缜一笑罢了,也不和他争辩,拖一把椅子紧挨着他坐着,手仍然轻轻地放在他肚子上抚摸,耐着性子细声细气地和肚子里的胎儿说着些傻话。

或者是胎儿当真心有灵犀,又或者是他这时的运气很好,手掌下微微一动,仿佛水波在微风吹动下轻柔地拂过。若不易缜注意力十二分地集中,只怕就发现不了的。

秦疏当然也有感觉,不由得坐直了身子,再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咦’了一声。一归彼此四目相顾,吃惊之中更是惊喜莫名。终然早就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然而直到这时,才那么真切地感受到它是那么鲜活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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