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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看似在为儿子寻个闺秀做妻子,可是有些人不是这样想的。
他们觉得,皇帝最宠爱的儿子还是景王,眼看着安家灭族,所以要赶紧再为景王找个支持者。而傅家明显是宁王的人,所以皇帝就想让傅柠嫁给景王。
这样一来,即便傅家不会支持景王,但是也不会再支持宁王了。
为了景王,皇帝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沈妤却是了解康和帝的心思。康和帝一直在维持一个平衡,若是景王宁王势均力敌的时候,皇帝尚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如今这个平衡明显往宁王这边倾斜了,所以皇帝看不过眼了,要亲自动手恢复之前的平衡。
当然,他也不会让景王太骄傲,所以他收下了阮昭容。
对于傅柠嫁给景王这件事,安德妃想都没想过,可是现在么……她觉得娶傅柠也好,这样一来,就可以打击宁王了。
景王没有说话,似乎正在考量,或许……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听皇帝安排也行。
皇帝见安乐侯久久不言,再次问道:“安乐侯,朕有意要与你结个儿女亲家,你意下如何?”
安乐侯被逼到了死角,他很是为难,不敢看宁王和傅贤妃的脸色。
终于,皇帝的笑容渐渐消退,饮了一杯酒,好像没了耐心。
安乐侯忽略了傅柠乞求的眼神,狠了狠心道:“谢陛下抬爱,这是傅家的福气。”
这就是答应了。
傅柠泪光闪闪,咬着唇:“父……”
“柠儿!”安乐侯夫人低斥道,“还不快谢陛下隆恩?”
傅柠只能将眼泪吞到肚子里,在心里呐喊,她根本不喜欢景王,她才不要嫁给景王!
皇后转过头,发上的凤凰步摇微微晃动:“这才是天赐良缘,傅大姑娘和景王很是相配,陛下好眼光。”
因着严家主动交出兵权,并且对太子不管不问,皇帝对皇后的态度好了点。他朗声大笑道:“皇后说的是。”
皇后掩住眼中的嘲讽,道:“陛下恩典,还不快些谢恩?”
吴婕妤是安德妃的人,看傅家得了这门亲事,她幸灾乐祸,捂着唇笑道:“难不成傅姑娘太高兴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傅柠终于知道那天沈妤对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她只能将眼泪使劲憋回去,和景王一起身:“谢陛下隆恩。”
皇帝欣慰的点点头:“珣儿早日成家立业,朕就放心了。”
很多大臣都起身恭喜景王和安乐侯,景王反应平常,而傅家人就属于强颜欢笑了。
宁王死死的握住酒杯,他强做镇定,举杯笑道:“三弟,你年纪不小了,是该早日娶正妃了。你娶了傅家嫡长女为正妃,二哥也替你高兴。”
景王笑道:“多谢二哥。”
傅贤妃是在装不下去了,面色发白,嘴唇颤抖。
傅柠嫁给了景王,以后傅家还会不会支持宁王?要知道,安家已经灭族,若是傅家帮助景王登上皇位,傅家可是第一个功臣。
她越想越是焦虑,觉得头一阵阵发晕。
她不想再待在这里,由宫女扶着站起身道:“陛下,皇后娘娘,臣妾多饮了几杯酒,不胜酒力,想回去歇息。”
皇帝很是体恤她,道:“朕知道贤妃酒量不好,既如此就回宫休息罢,朕今晚过去看你。”
若是以前,傅贤妃听到这句话定然会高兴,可是现在她高兴不起来。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可是巴掌太重,甜枣太小。
她勉强笑了笑:“是,臣妾告退。”
有了赐婚这出戏,大殿的氛围有些沉默,皇帝却是心情极好。
吴婕妤提议道:“陛下,臣妾亲自编排了一个舞蹈,您要不要欣赏一二?”
皇帝笑道:“哦,既然是婕妤亲自编排,朕当然要看一看了。阮昭容也擅长舞蹈,倒是可以让她指点一二。”
吴婕妤笑容微僵,对阮昭容怨气更重。她辛辛苦苦编排的舞蹈,就是为了在今日讨皇帝欢心,何时轮得到一个乡野女子指点了?
她故作惊讶道:“原来昭容也擅长舞蹈,那么以后我们就可以经常探讨了。”
阮昭容笑容有些青涩,偏偏又带着些娇媚。声音也是娇滴滴的:“妹妹怎么比得过吴姐姐?怕是只会贻笑大方。”
皇帝把玩着她的手,道:“爱妃太自谦了,昨夜朕看了你的舞蹈,实在是惊为天人。”
阮昭容垂眸一笑:“让陛下见笑了。”
很快,一众舞姬鱼贯而入,皆是身若蒲柳,面若桃花,舞姿优美。但是很多人都没有欣赏的心情,宁王的心情更是晦涩难明。
突然,听到一声尖叫响起,一个美人正在大殿中间旋转,却是不小心踩到了裙摆,一个站立不稳,居然往男宾席倒去,众人皆吓了一跳,纷纷站起身,往后面躲去。
只听到‘轰隆’一声,一个香炉轰然倒地,接着是舞姬倒在食案上,一阵刺耳的声音响起,无数杯盘碟碗扫落在地,美人花容失色,狼狈的扑在地上。
食案前的人刚好是宁王。
眼看着舞姬砸过来,他赶紧护住了身边的沈妘和舒姐儿,自己却是被食案撞到了。
周围人皆是倒抽了一口凉气,惊诧的看着眼前的情形,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少倾,一声孩子的啼哭惊醒了众人,沈妘大惊失色,抱着舒姐儿站起来,急切的道:“殿下,您有没有受伤?”
宁王捂着手臂,被扶着站起身:“无碍。”
皇帝也被这一变故惊到了:“瑄儿,你当真无碍?”
宁王若无其事的笑笑:“不过是被食案撞了一下,儿臣无碍。”
沈妘紧张的上下打量着他,生怕他受了伤没说出来。
皇后看着目瞪口呆的吴婕妤,冷声质问道:“吴婕妤,这就是你精心编排的舞蹈?连一个舞姬都选不好,还跳什么舞?”
吴婕心情忐忑,忙跪下道:“臣妾……臣妾……臣妾也不知道……”
皇后笑了一声,满是冷嘲。
舞姬从地上爬起来,额头上出现一个红肿,渗出血迹。她顾不得疼痛,以头触底道:“奴婢知罪,求陛下饶命,求陛下饶命——”
皇帝面容阴沉:“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何用?来人,拖出去!”
全公公挥挥手,立刻出现几个侍卫,将这名舞姬拖出去了。
她的指甲扣着砖面,不断求饶,可惜无一人为她求情。很快,她的声音就飘然远去,在光洁的地面上留下两道血印子,全公公赶紧让人扫清血迹。
皇帝神情不虞:“连个舞姬都教导不好,平白扫了兴。”
吴婕妤跪在地上,心头一颤。
皇帝刚想再关心宁王几句,就听沈妤惊慌道:“殿下,您受伤了?”
宁王似要掩盖什么,道:“不要大惊小怪的,无碍。”
舒姐儿却是哭的更厉害了,似乎是很害怕,缩在沈妘怀里。
皇帝沉声道:“瑄儿怎么了?”
全公公奉皇帝的命令,走过去瞧了瞧,他也是吓了一跳,尖声道:“宁王殿下,您真的受伤了。快,快叫太医……”
众人循声望去,果然看见宁王手臂上血淋淋的一片殷红,还有血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让人看了触目惊心。
不是说只是被食案撞了一下吗,怎么会伤的如此严重?
皇帝猛然站起身,惊道:“瑄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要说,只是被方才那一下撞成这样的。”
宁王面有难色,迟迟不语。
这时,正在当值的王太医匆匆赶过来,他行礼道:“微臣参加陛下,参见……”
皇帝挥挥手:“免礼罢,先去给宁王看看伤。”
宁王还想隐瞒,道:“父皇,这只是小伤罢了,儿臣回去上药也是一样的,不必麻烦。”
皇帝觉得,这个伤定然是另有隐情,他瞪了宁王一眼道:“这是命令。”
宁王无法,只能松开了捂着伤口的手,让王太医检查。
浓浓的鲜血将他白色的衣袖都浸湿了,王太医皱了皱眉,作势为他解开衣服。
只是轻轻一碰,宁王就便面色发白,沈妘将舒姐儿交给后面的奶娘道:“我来罢。”
可血肉黏在一起了,并不好脱下来,而血流仍没有停止。
王太医道:“还是用剪刀直接剪开罢。”
皇后道:“没有听见吗,还不快拿剪刀过来!”
少倾,一个小宫女慌忙拿给王太医一个剪刀,王太医接过,小心翼翼的剪开宁王一层一层的袖子,又慢慢的揭开。
血黏连着皮肉,让人看了头皮发麻,沈妘死死握着宁王的手,觉得心惊肉跳。过了许久,伤口终于露出来了,果然是一片血肉模糊。
男子们倒是不怕,姑娘们已经吓得低下头去了,沈妤瞥见这一幕,唇角微翘。
王太医擦了擦额头冷汗,道:“好深的伤口,看起来是被刀砍伤的,而且是新伤。”
皇帝怒意勃发:“瑄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王似乎是隐瞒不下去了,面露愧色:“前两日儿臣快进城的时候,遇到了一群刺客。好在儿臣身边的护卫拼死保护,儿臣才幸免于难,只是受了些轻伤罢了。”
众人瞠目结舌,这么深的伤口也算是轻伤?
皇帝身上散发着冰冷的气息,问道:“那你为何要隐瞒?”
宁王道:“其实,这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父皇日理万机,儿臣不愿打扰您,也不愿让王妃和母妃担心。”
皇帝想了想,似乎明白了什么。宁王若是急吼吼的跑到他面前告状,或许会被认为是自导自演的一出戏,以博取同情,或是栽赃太子和景王,那么他原本赈灾有功,也是另有图谋了。
仔细回想一下,宁王在说起赈灾一事时,都是报喜不报忧。只说如何赈灾,并未说赈灾遇到的困难……
沈妘又是责怪又是心疼:“难怪昨夜殿下说有公务在身,在书房歇息,原来是故意隐瞒我受伤之事。”
宁王苦笑一声:“我不想你担心。”
立刻就有大臣道:“陛下,一国亲王遭遇刺杀,这绝不是什么小事,臣恳请陛下彻查此事。”
另有大臣附和道:“陛下,刺客敢刺杀宁王殿下,也是不将大景皇室看在眼里,不将陛下放在眼里,抓住幕后指使,一定要严惩才是。”
皇帝思忖了一会,问景王道:“珣儿,你以为呢?”
景王觉得,这一定又是宁王的诡计。他无法拆穿宁王,只能道:“父皇,两位大人说的不错。二哥赈灾已是辛苦,可是竟然有人敢刺杀二哥,必要严惩。”
皇帝道:“既如此,此事就交给你查明了。”
景王即便再镇定,还是被皇帝这个决定打得措手不及,他突然抬头看向皇帝,似在确定此事的真实性。
皇帝不冷不热道:“难道有什么不便之处?”
景王忙低下头去,恭谨的道:“是,儿臣领旨。”
皇帝叹了一口气道:“你的能力朕还是相信的。原本这是为瑄儿举办的庆功宴,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瑄儿,你受苦了。”
宁王面色苍白,道:“好在有护卫拼死保护,比起丢了性命,这点小伤,算不得辛苦。”
景王心中冷笑,宁王还真是会惺惺作态,这个苦肉计,不只将皇帝绕进去了,也将他拖下水,真是狡猾。
以前宁王虽然和他也常明争暗斗,可是从未使用过这种阴损的招数。他可以确定,这就是沈妤在背后给宁王出的主意!
他越发恨了,面露关切道:“二哥伤势这么重,一定要好好养伤,至于幕后黑手,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将他揪出来。”
宁王拱手道:“如此,为兄就先谢过三弟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宴会也无法进行下去了,皇帝兴致缺缺道:“既如此,宴会就散了罢。宁王妃,好好照顾瑄儿。”
沈妘扶着宁王,立刻道:“是。”
皇帝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大殿,在路过吴婕妤身边的时候,一个眼神也没有施舍给她。
吴婕妤心头一慌:“陛下……”
皇帝头也不回,道:“后宫的事,皇后处置就可。”
皇后起身行礼:“臣妾恭送陛下。”
她神色冷淡,居高临下的看着吴婕妤:“吴婕妤回去闭门思过罢,等什么时候思过完了,再去编排舞蹈。”
这就是要禁足她了。吴婕妤委顿在地,哀声道:“是。”
安德妃用很失望的眼神看着她,也起身道:“皇后娘娘,臣妾陪您一起回去。”
很快,人都散去了。出了大殿,才发现外面竟下起了雨。
现在正值春季,丝丝缕缕的细雨飘落下来,整个夜空好像蒙上了一层雾气,明亮的灯光也多了几分朦胧之感。
虽然可以来参加宴会,但是婢女不能随便进宫,是以各府的婢女都在宫门外等,横竖也是小雨,不少人直接冲进雨里,疾步向宫外走去。
沈妤以手遮挡住头部,和沈家姐妹一同出宫,地上是倒映的灯火。
密雨斜织,没有要停止的意思,反而是越下越大。陆行舟忍住要冲过去为她遮风挡雨的冲动,站在原地。
这时候,一把伞出现在他头顶,崔葇红着脸道:“母亲方才去拜见太后娘娘,发现外面下雨,太后宫里的嬷嬷便给母亲几把伞,我方才已经给婆婆送去一把了。”
陆行舟点点头,主动撑着伞。犹豫了一会,他道:“还有没有多余的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