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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趟超市么?“
初晴昨晚上连琴都没来得及擦,今儿早上起来把琴给清了一遍。那个讨人厌的又蹭过来了,跟个大狗似的:“买菜?”
“对啊,买点儿西红柿,青椒,土豆,做一顿大餐。”
“……”初晴转过身来,看了季铭一会儿:“快去洗脸。”
“嗯。”
“你为了这顿大~~餐,跑一趟超市,万一被人认出来了怎么办?”初晴拿着小水壶去给绿植浇水,绿萝的土硬干吧了都。
季铭嘴里都是牙膏泡沫,含糊不清地:“认出来就认出来了呗,这么长时间了,得慢慢点训练他们,什么媒体啊粉丝啊,对吧?今儿出去逛逛超市,明天就逛逛街,后来你就来看电影,我就去看你的演奏会,然后就可以大大方方的了。”
“想的到挺美。”
季铭从卫生间探了个头出来,看初晴穿着胭脂红的裙子,提着小水壶,就站在五月清晨的阳光里,身边儿狂野生长的绿萝,蓬勃地好似夏天已经到来。
“是挺美。”
初晴白了他一眼。
两个人还是在中午过头一点的时间,去超市了,戴个帽子,戴个眼镜,戴个一次性的黑口罩,在落地镜前看了一会儿,应该不太容易被认出来的,要是真那么寸,也就认了。
超市就在家边上,两人从小西门出去,没见到什么可疑人物。
“跟拍警匪片似的。”
“帮你体验人生呢。”季铭啧了一声:“省得你以后生活经验枯竭,只有甜不拉几,哎呀,那就是我的错了。”
“……谢谢您了啊,白砂糖先生。”
“不用谢,棉花糖小姐。”
噗。
一直到超市,都没被认出来,主要是这两天京城的空气也不太好,戴口罩的人比较多,虽然这俩往那一站,气质不俗,但人家也不会一个劲往帽子底下看,而且这会儿超市的人真不多,捡漏的要到六点左右才来,勤奋的早上就把菜买了。这个时候来的,全是不会过日子的。
“你接下来就是在人艺排练?有新电影么,或者话剧什么的?这个眼儿是不是坏了?”初晴举了个土豆看半天,实在不确定那个小眼就是那样子的,还是坏的征兆,也许里头已经全黑了,她噫了一声,放下重新挑:“没有好剧本?”
“嗯,挺难找到的。”季铭放下手上的土豆,站边上想了一会儿。
“走吧。”
“啊?噢。”季铭推着购物车,往生鲜那边去:“我是有个念头,想自己攒个本子,就是还没想好是弄个音乐剧的本子,还是电影的本子。”
“音乐剧?那要找作曲老师,挺难的吧?不过你可以找阿姨的师兄师姐问问看,我老师我也可以帮你问问。还有你自己,邹老师那边应该也有认识的人啊。”
“嗯。电影也不轻松,我自己攒个本子出来,肯定还是得找人完善吧,拍的话,得找导演,另外什么制片监制就不说了,还有公司可以帮忙——另外就是投资,可能还好。主要还是本子和导演。”季铭叹了一声。
“什么故事啊?”
“去戛纳之前,我看了一个本子,叫《跳舞吧!大象》,是这么一个故事……然后当时我对这本子是没什么感觉,就推了。但是里头有个设定,就是那个女主角啊因为事故睡了十五年,然而某一天醒过来了——当时我不知道怎么了,我就想她如果没醒过来了呢。”
“就死了呗。”
“噗,哈哈哈。”季铭拿了一盒里脊递给初晴:“你说得对,就是啊,她就死了,那这十五年还有意义么?也许对活着的人是有意义的,至少家人还是陪了他们这么多年才离开。但是对于病人本人呢?这十五年躺在那里,一无所知么?然后就死了。”
初晴点点头,把季铭挑的那一盒放了回去,重新拿了一盒。
季铭瞪她。
“那一盒标签盖住的地方不好,我刚才看了。”
“……然后回来的时候,我不是去医院看白姐的。正好又碰见一个事儿,也是植物人,学舞蹈的摔了还是怎么地,好像没什么救好的可能性了,他爸妈就想着放弃算了,不想让儿子再受罪了,而且听白姐说他们又生了个小儿子。当时我就想起来这个事儿,那个躺着的小伙子,能知道这些么?他会觉得他爸妈是为了让他解脱,还是因为有了小的就不愿意再为他努力了?”
初晴对这个故事慢慢入心了:“然后呢?”
“然后这些想法就在我脑子里转啊,还有一些看过的电影也在转。《黑天鹅》《生命如此美好》《立春》……甚至《我不是药神》《达拉斯俱乐部》……我就觉得有一个词,挣扎。”季铭皱着眉头:“你说会不会这些人虽然没法说话,也没法行动,但其实脑子里一直在挣扎?”
“……”
初晴对情绪、人性的感知,当然远不如季铭,但反而是如此,当她想到这个可能性的,感到浑身都起鸡皮疙瘩——那一个一个安静的病人,其实脑子里全是声嘶力竭,歇斯底里?
那太可怕了。
“会不会太阴沉黑暗了?”
“哈哈,是,但你知道金煋老师的舞蹈《半梦》么?成名作。有一次我去向老师那边上课,她在看这个视频,我跟着一起看了一点。就跟名字说的一样,它是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表达的其实也是一种内心的挣扎。因为创作背景是当时她被陷害,然后进了拘留所。在里头的一些想法一些念头的激烈变化,出来之后就创作了这个舞蹈。”
季铭看着初晴:“你猜一下她这支舞的音乐是什么?”
“《Love-story》?”
“哈哈不是。”
“emm……”初晴眨眨眼睛,想了一下:“《梁祝》?”
“对。”
“小提琴协奏曲?”
“对,是不是很巧合?”初晴拜师吕思清前后,其实拉《梁祝》非常多,现在也很熟练了,他们都在家里的时候,季铭常常会跟她一起合奏《梁祝》。
“然后,这个舞蹈给了你灵感?”
“算是吧,你想想,如果是一个舞蹈演员,出了意外成了植物人,一直睡着那里。假如我们希望去看见他在想什么,他有可能想什么,或者我们认为他在想什么,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舞蹈,挣扎,梦境……绝望?或者希望?”
季铭长长吐出一口气,口罩估计把其中的很大一部分给挡了回来,又给呼吸回去了。
“其实都可以做啊,电影,音乐剧。”
“哈哈哈,你也太高看我了,别说时间了,就是拉两个班子,我力有不逮啊。”
“那就先做一个,先做电影吧,我感觉会容易点,你毕竟刚拿奖,估计投资啊,人啊,都好找。”初晴给出了自己真诚的建议,然后在牛肉那边看了好几眼,可惜他俩都不会做牛肉,大概也就是炒一炒?青椒肉丝,跟青椒牛肉丝,有区别么?
“有区别么?”
“估计没有吧。”
“不然试试?”
“怎么能没区别呢,牛肉粗啊。”一边的老大姐忍不住了:“你回去得弄水淀粉给它抓一抓,保水,然后下锅别炒太久了。”
“……算了,我们不喜欢吃牛肉。”初晴断然认清了自己的喜好。
季铭点头表示认可。
两人于是转战其他地方,来都来了,使劲儿逛逛。
回家之后,开始忙活做饭,这点小菜,两人得忙碌仨小时,就是这么拖,最后上锅的程序,交给了季大厨,初大厨负责在边上监工,以及拍照。
她跟她妈妈聊天,拍了一张侧影发过去。
“在家呢,他在做饭。”
照片儿里,季铭侧眼看过来,嘴角带笑,眼角里千言万语,都付缠绵。
“……”
这傻小子是栽在我这面瘫闺女手里了,初妈妈莫名有点心虚。
……
中戏。
季铭今天上午不用去人艺,就大早上过来跟同学排《第十二夜》,谭子阳也凑过来,声称他也为这个戏流过汗流过泪。
“没流过别的就行。”
“……季铭同志,你是不是骚过头了?”
季铭耸耸肩膀,敲门进去。
四个姑娘都住校,所以来的还早一点。而且人家紧张啊,期末汇报,就季铭这个态度,还以为是什么小事儿的。但是吴玲燕还记得当初那一回,被陈老师给说的皮都给揭掉了一层,至今想起来,脸上都还发烧着呢。
林春花同学看着季铭,叹了一口气:“现在连说他都不知道怎么说了。总不能讲人家不留在学校排戏,跑去戛纳拿奖是错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