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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可悲的是,现在有太多的人对抑郁症并不了解,有太多的人对抑郁症患者充满嘲讽、谩骂和责备。在一个因为抑郁症自杀的演艺者微博下,充斥了太多触目惊心的讽刺和羞辱,他们骂演艺者懦弱、自私、平白拿自己的命不当命。
可是这些忽略演艺者抑郁病症的人,在说出这样的话时,又当别人的命是命了吗?
还有很多很多人觉得抑郁一下失眠一下能有什么大不了?这样就把自己当病人了,简直小题大做瞎矫情,没有公主命却偏把自己养出公主病。甚至有很多家长残酷而一意孤行地认为,他们有抑郁表现的孩子其实是在以抑郁作借口逃避学习。
太多的人忽视抑郁症就像忽视伤风感冒一样,可伤风感冒也是能要人命的。
抑郁症它不被太多人理解和重视了,可它也真的,太容易要掉人的命了。
宁檬想假如她能早一点如此深入地了解抑郁症,她一定不会让安中陪着尤琪采风,她一定会亲自陪着尤琪,用耐心关怀和鼓励化解掉她抑郁的病痛。
可惜这些都已经来不及了。宁檬很想为这来不及的遗憾,做一点还来得及的事情。
她想做点什么,让不正视抑郁症的人们正视这种病,让不重视抑郁症患者的人们重视这些可怜的病人,给他们引导以及关爱,让他们在引导和关爱中,自励和自救。
渐渐的一个很强烈的想法在宁檬的脑子里成了形。她想让柳敏荟拍一部关于抑郁症的片子,呼吁每一个观影人尽量关注和关爱抑郁症人群。
这样既算是为抑郁症患者们做点事,也算是纪念尤琪了。
宁檬找到柳敏荟说了自己的想法。对于她的提议,柳敏荟永远是义无反顾的。只是这回对于这个提议,他有热烈响应的心,却没有可以行动到位的财。
柳敏荟很为难地告诉宁檬:“片子我愿意拍,举双手双脚的愿意,这是好事儿!毕竟之前我也忽略了安中的抑郁症太多,我也想通过这部片子告诉其他人,别再像我这样觉得老爷们没什么好不高兴的。只是二流融资后我这边启动了俩大项目,资金全都占用了,一时半会我拿不出闲钱来拍这片子。”
柳敏荟说完一脸愧疚。
宁檬觉得这个威武雄壮的彪形大汉,可真是难得,已经被资本浸染过两轮了,还是保有着一颗赤子之心,仿佛他没钱拍这个片子都是他的错。
宁檬赶紧说:“资金我去张罗,你先帮我找人写出个本子来吧,一定别心疼钱,找最好的编剧来写!”
宁檬把自己手头的余钱都拿出来了,交给柳敏荟去找编剧签导演。柳敏荟不负众望,找了很给力很懂抑郁症之苦的编剧来写本子。宁檬全程跟着讨论剧本,每次讨论后,她都既难过又欣慰。难过假如当初她能像现在这样了解抑郁症,尤琪就不会有机会送自己走上绝路了。欣慰以后这部片子上映了,应该可以帮助到很多人了解抑郁症,也能帮助很多抑郁症患者正视和克服他们的病痛。
本子定稿后,宁檬亲自操刀做项目计划书。她成为宁总后已经很久没有亲自做一份计划书了,通常都是交给手下人去做,她只负责指导和纠错。
但这份计划书,承载的不只是对电影投拍的资金需求,还有对每一条抑郁生命的珍视和尊重,宁檬不想通过他人之手,她要自己亲自敲下每一个字。
项目计划书写好后,宁檬开始探寻资金持有者们的投资意向。
会被拒绝的结果其实是在她部分意料之内的,可当她一次次收到拒绝后,还是难免失望难过。
很多人都说:宁檬啊,你的心是好的,我们也很佩服,但这片子,说实话投资不小,上映后票房却不会多,这题材太文艺太压抑了,没有商业市场。
宁檬一听这些人的话,就知道不用再谈下去了。因为他们连完整认真地看一遍项目计划书都没做到。
其实这个故事一点都不压抑,她和编剧一早就商定好了,故事的基调不能用悲惨讲述悲惨。本质上越是悲惨的事,我们就越要欢乐地去讲,讲完让人笑,笑过再令人哭。这样给人带去的触动和影响,要比直接用惨和让人哭讲故事深刻得多,高级得多。
宁檬没有告诉这些人,您误会了,这不是一部压抑的片子,这是一部用欢乐展示压抑的片子。她觉得没必要对他们解释了,他们压根对这片子就没兴趣,她又何必去说那么多。
她只是默默在心里发出一声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的笑。看,抑郁症这东西,果然还是不被大众正视的,关于这部片子,大家对它的关注点,还是金钱收益远远大于生命的意义。
后来有一天,在宁檬拉电影投资屡屡碰壁的时候,柳敏荟给她打来电话,告诉她,唐正旺前两天来了北京,来和券商开公司上市前的中介协调会,这两天他们一直在一起喝酒来着。
自从荟影视首轮融资后,唐正旺成了投资荟影视的LP,从此他和柳敏荟一拍即合,合得来得要死,一顿饭之后迅速成为彼此感情不可被撼动的一生酒友。
柳敏荟告诉宁檬:“宁檬,我喝酒的时候把片子的事跟老唐说了,结果他很感兴趣哟!你快出来咱们一起聊一聊!”
宁檬赶去柳敏荟和唐正旺正吃着饭的小酒局。
他们两人对饮的小桌前,摆放着四套餐具,有三套都是用过的。
宁檬随口问了句:“有人刚走吗?”
唐正旺有点含糊其辞地嗯啊了一声。
柳敏荟咋咋呼呼地让她赶紧坐下,跟她说:“这都不重要,来来,快坐下我们一起来谈重要的事!”
柳敏荟边说边对唐正旺挤咕眼儿。宁檬快被他愁死了,好歹一个估值过亿的影视公司大老板,手下统领过那么多演艺人员,却一点演技都没有。这眼色简直是在昭告天下:我和唐正旺我俩之间有事儿!这事儿宁檬她不知道嘿嘿嘿。
唐正旺接收到眼色后,哦哦两声,赶紧说:“宁总啊,我刚刚听柳总说了,你想拍一部关注抑郁症的片子,前期已经准备差不多了,现在缺开拍的钱。”唐正旺顿了顿,把情绪猛然调到高涨的频率,做作地一拍大腿,“哎呀!不如这样吧!让我来投!上个月从柳总那退回来的投资款,我拿出一半来投你这片子,你看咋样?”
宁檬听着后俩字儿,想乐。唐正旺一个地道南方人,咋样咋样的口音全都是被柳敏荟带跑偏的。
她从唐正旺假冒的高昂情绪和做作的激动拍大腿动作中,确定唐正旺从本心来说,是没那么想投这部片子的。可他为什么要做出这样一套兴高采烈的表演呢?
宁檬开始诈他:“唐总,你上市在即,公司投钱拍片子怕是不合适。”
唐正旺一拍胸脯:“用不着公司投,从我自己私人账上投!”
宁檬说:“你上回投资荟影视的钱不是公司出的吗?原来是笔广告预算来着,那投资收回后也是公司的钱啊,你怎么走你自己私人的账?”
唐正旺不知不觉进套:“但后来我追加的一半投资款不是公司的呀,那是私人的钱。”
宁檬:“哦,谁的呀?”
唐正旺:“陆……柳总啊来来来咱俩还没跟宁总喝一杯呢!来宁总,先喝一杯润润嗓子咱们再接着聊!”
宁檬笑吟吟地跟他们碰杯喝了口酒。
酒精热乎乎地落在她胃里,烘出半身的暖热。她在暖热中把事情前前后后差不多捋清了。
她看了看旁边的座位,一个吃到一半提前走掉的人坐过的位置。
他的餐碟里,剩着几样东西。被人咬了一小口的半块猪头肉,被人吃掉半根的芥兰,被人咬下一小截的半块山药。
宁檬转头不经意似的又问柳敏荟和唐正旺:“刚刚和你们一起吃饭的人是谁啊?吃东西怎么这么逗,和我认识的一个人一样,吃什么都一半一半的。”
唐正旺又嗯嗯啊啊地打马虎眼。柳敏荟又强调这不重要,这么吃东西的人其实挺多的,来来来喝酒聊片子。
宁檬笑着说:“我认识的那个也这么吃东西的人,他呢,是因为很烦别人不换公筷就给他夹菜,但对方夹了他不吃又显得不礼貌,于是他就通常只咬掉没被对方筷子夹到的那一半吃一吃意思意思。”宁檬顿了顿,笑靥生花地说,“你们说巧不巧,我说这人你们都认识,还挺熟的,他叫陆既明。”
柳敏荟和唐正旺一下子都把嘴巴张得大大的,像两个被戳穿的大傻子一样讪讪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