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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男澡堂内水气氤氲,男生们嬉笑打闹的声音回荡不息,于燃揉着脸,端盆进去换衣服。
方昭提前多占了两个淋浴位,看于燃独自一人来了,便问楚眠人在何处。
“他不想跟别人一起洗,害臊。”于燃拧开花洒,温水喷薄而出。
“都是男的有什么可害臊的……噢,我知道了。”方昭脸上都是洗头水泡沫,他眯着眼睛面向于燃,“楚眠是不是怕‘捡肥皂’啊?”
“那是什么?我总在网上看见这词。”
方昭觉得在大庭广众不好解释,只好快速冲干净脸上的泡沫,朝于燃身边挪了两步,小声说:“就是你洗澡弯腰捡肥皂的时候,屁股会对着别人,然后就会被人趁虚而入!”
他表情和最后的用词都相当耐人寻味,于燃琢磨了两遍,又问方昭:“怎么‘入’的?”
方昭神秘一笑:“这就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了。”
“是吗?”于燃抬起手,利落地把方昭的肥皂盒打翻在地,“你言传身教一下。”
方昭:“操!”
一块乳白色的舒肤佳浮在湿滑的地板上,顺着水流缓慢移动到方昭脚边,他顿时头皮发麻,双腿不自觉夹紧。
于燃笑了一声:“你他妈倒是快点演示。”
“你、你以为这就能难倒我?”方昭不甘示弱,他先是环顾四周,确认身边没有可疑之人,接着挺直腰板,气沉丹田,然后双腿膝关节向前弯曲,“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满脸不卑不亢。
他大笑起来:“哈哈!没想到吧于燃!我怎么可能真弯腰给你演示!”
然而就当他指尖快要够到面前的肥皂时,于燃抬腿,把它踢开了。在地板积水的助力下,洁白的肥皂块直接飞速冲进人群中央,停在了虎背熊腰的二班班长面前。
“于燃你他妈——”方昭大惊失色。
于燃笑得肩膀直抖,必须得扶墙站好。他看着方昭视死如归地起身过去,为了捡肥皂还在人群里劈了个叉,最后才落荒而逃似的溜回自己身边,连续骂了好几句脏话。
“于燃你等着,回头我就喊人来树了你!”方昭恼羞成怒地放狠话,“树垃圾桶!树拖拉机!树电灯泡!”
他洗完澡也不等于燃了,匆匆收拾好洗漱用品,抓起毛巾扬长而去。
不知不觉间,澡堂里人越来越少。于燃浑身湿透,他不急着用沐浴露,而是先享受温热水流划过肌肤的触感,酥酥麻麻的。他就这样一边冲水一边发呆,思绪轻飘飘地与空气缠绕。
脸颊上的痛感早就消失了,于燃无意识地抬起手,在楚眠刚才掐过的位置捏了一下。
随后他轻轻笑起来,心里感概着楚眠真是个奇怪的男生,和自己之前遇到的所有同学都不一样,总是特别矜持又优雅,连打闹的时候都不下重手,最多掐一掐别人的脸,幼稚得可笑。但他有时又很霸道,说一不二,命令似的告诉别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像威严的大人一样。
于燃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楚眠平时的各种举动,等他傻笑着回过神儿来,浴室里只剩他一个人了。
天已经黑了,秋夜温度降了不少,于燃穿着黑色背心走在室外有点冷,回到宿舍才好些。
他抬头看见楚眠穿着睡衣坐在床上玩手机,头发蓬松,看样子也刚从教师宿舍洗完澡。
“哎。”于燃双臂抬高,伸向楚眠,示意他拧一下自己。
楚眠皱了下眉,放开手机,像完成日常任务一样握住了于燃的小臂,同时警告他:“安静,别出声。”
于燃觉得小臂被拧紧一下的感觉简直比按摩还舒服,他找了班里很多男生配合自己,只有楚眠的手劲每次都不轻不重恰到好处,让他爽得心满意足。
胳膊被“打通经脉”后,于燃精神抖擞地挪到一边翻行李,然后拿着纸笔爬上床。
楚眠以为他在补国庆假期的作业,过了会儿定睛一看,发现于燃原来在趴床上画画,手里拿了根2B铅笔,心无旁骛地低头描摹着线条。
洗过澡的于燃鼻尖红红的,额前头发全都撩了上去,看着十分干练。楚眠平常见多了他吊儿郎当的德行,现在看到他还有这种认真的表情,不免感到意外。
不过楚眠没有出声打扰,只是安静地端详于燃聚精会神的样子,看他不停地画又不停地涂橡皮修改。接着,于燃低头吹了下纸面,橡皮屑就朝着楚眠的床位滚过去。
楚眠马上嫌恶地叫了一声“于燃”,扑过去抱起自己枕头,手掌不停地拍干净床单。
于燃笑声猖狂,笔往床上一丢,用力伸了个懒腰。
楚眠瞪了他一眼,低头看纸,“你在画什么?”
于燃说:“随便瞎画。”
楚眠辨认出纸上是石膏几何体素描,他从小就在楚珩的画册里看过很多。虽然自己是美术外行,但他也能判断出来于燃画得很标准,于是问他:“你学过画画啊?”
“没有。”
楚眠欲言又止,犹豫一下还是没再继续说了。他才不想当面夸奖于燃“那你挺有天赋”之类的话,免得对方得意忘形。
或许是因为第一天军训,教官们还算宽容,晚上把大家叫出来做了几十个深蹲就放他们回去了。熄灯后,于燃躺床上玩手机,听见楼道有教官挨间屋子查寝训话的动静。
身为宿舍长,于燃有必要提醒大家注意收好手机。屋子里一片黑暗后,他又突发奇想地问了一句:“你们说……等教官查到咱的时候,我站在门后会被他发现吗?”
屋里先是安静了几秒,随后其他人一阵大笑,纷纷骂于燃“傻逼”“你有病啊”。
“我试试,一会儿你们别笑场暴露我。”于燃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提议可行,赶紧兴奋地起身下床,悄悄站在了门后。他耳朵贴着墙,感觉教官的脚步越来越近。
嘎吱——
门被推开后,明亮的楼道灯光冲了进来。
“你们这里倒是挺听话的。”教官看着屋里没有一丝手机灯光,甚是满意,“不错不错,明天我要单独表扬你们,起到了很好的表率作用。”
于燃此刻跟说话的教官只有一门之隔,如果教官敞开门的角度再大些,肯定就会感觉到门后藏了个人。
这种紧张刺激的感觉挑动着所有人的神经,于燃使劲咬住下唇不让自己笑出声。
但快乐没持续多久,教官之后的话就让他笑容僵住了——
“宿舍长是哪个?下床出来一下,开会。”
教官等了等,无人应答,还觉得奇怪:“宿舍长呢?睡着了?”
于燃很想眼神示意他们起来冒充一下,但屋里灯全关着,仅凭楼道的光芒没办法看清彼此的表情。
教官又催了一遍,他迫不得已,只好硬着头皮从门后慢慢移到了教官面前:“是我……”
眼前忽然冒出来鬼一样的身影,大风大浪都见过的教官也被吓一跳,“你、你干嘛呢!”
不出意外,于燃被他带出去狠狠地批了一顿。
他回来的时候,宿舍里洋溢着快活的空气。
“操,你们跟我也太没有默契了!刚才谁出来顶替我不就得了!”
方昭笑得肚子疼,磕磕巴巴地告诉他:“可以是可以,但我们都更想看你搞事被抓哈哈哈哈……”
“你大爷的。”于燃想起刚才的过程,也跟着笑出声。
上床后,男生们又小声聊闲天,没多久都渐渐睡着了。周维犀和另外俩男生的鼾声此起彼伏,吵得于燃睡不着觉,百无聊赖地黑暗中发呆。
他偏头问和自己床铺紧挨的楚眠:“你醒着吗?”
很快,对方沉沉地“嗯”了一声。
于燃没有丝毫困意,翻身趴着,又问:“出去转转吗?”
“你又想干嘛?”
“无聊,他们太吵了,我也不想睡。”于燃说,“今天早上咱们来的时候,我看见树林里有湖,公园似的,去看看?”
楚眠其实对周遭环境漠不关心,不过他白天睡太多,几乎每晚都要失眠到后半夜,与其在宿舍里听别人震耳欲聋的鼾声,还不如跟于燃冒险出门散心消磨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