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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顾采薇话说完了,先找来的却并不是武家,而是各个边关的将士们。
此时的洛阳早已经迈入了阳春三月,到处草长莺飞,花木繁盛。而面向突厥的边关各处都护府那里也逐渐冰雪消融,通往神都的路途解冻,因而无数道扣押在驿站里的奏报还有奏折都雪片一样的飞往朝廷。
然后,全神都上下的人就都知道——
在长宁侯的主导下,去年年底边关各处都新进了几把陌刀,还有一大批箭头,以及改良过后的刀枪剑戟等等等等。这些东西制作精良,原铁石质量也都极好。因此才刚被送到边关就被投入使用,而且在接下来对抗突厥劫掠的时候发挥了极为重大的作用。
尤其是那几把陌刀,就算砍向人高马大的突厥人马身上,那也跟砍瓜切菜一般,一刀一个,毫不留情。虽然每个地方分到的刀子数目都不多,可胜在这陌刀好用啊!一把几乎能抵得上之前的两把,那么一路砍下去,直接将突厥人给砍得人仰马翻,也将他们给砍破了胆。
这个冬天,突厥来犯的次数明显减少。甚至在庭州的瀚海军那边——也就是和杜隽清关系最好、装备新款陌刀最多的这一支队伍这里,他们甚至还乘胜追击,活捉了突厥一位王叔!
消息传来,举朝震惊,紧随而至的就是满朝的欢欣鼓舞。
但是,杜隽清却因为犯了错,早已经被女皇强制在家闭门思过。这接二连三的功劳也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全都算在了朝廷的头上。
因为这个,朝中不少人都感叹:“长宁侯这次真是亏了啊!这么多大功劳,要是真落在他身上的话,少说升个国公那是肯定的。结果现在倒好,他不仅什么赏赐都没有,之前的所作所为还被昭告天下!如今全天下人都只知道他为了争权夺势不顾人命,却根本不知道他其实是牺牲了那么多条人命,最终换来的却是边境的安定和平!”
“可不是吗?说他是血亏都丝毫不为过。要是换做我,我现在只怕已经在家里捶胸顿足,饭都吃不下了!”
可是,杜隽清不然。
听说了边关将士们获胜的消息,他只是淡淡说了句:“我就知道,我指挥人精心打造出来的东西,质量一定没的说。”
然后,也就没有然后了。
因为现在他们已经闭门造人成功,顾采薇又传出喜讯了!
杜隽清一边忙着教导女儿,一边还要管又吐得昏天黑地的顾采薇,他根本就没有心思管那些边关传来的各种消息。
只是,他不管那些人,那些人却又主动来找他了。然后——长宁侯府门房里很快就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礼盒。
送礼物的人也不进门,只站在大门口对着门房高声喊道:“我们将军特地命在下前来探望长宁侯、长宁侯夫人以及府上的小娘子,这份礼物是我们将军赠与长宁侯的谢礼!谢谢您召集诸多铸剑大师研发出这一款新陌刀,还有各种箭头兵器。那些东西大大增加了我们的作战实力,不止打得突厥屁滚尿流,也让将士们难得过了一个还算安稳的年。因此,一点礼物聊表心意,还请长宁侯笑纳!”
至于箱子里的东西……
既然人家都已经把东西送上门来了,杜隽清自然笑纳了。
把箱子搬进去打开一看,就见里头装着一些边关特有的药材,以及各种金银珠宝,一看那款式就知道是从突厥那边得来的。
这些东西并不十分贵重,但胜在心意十足。
看到这些东西,杜隽清唇角才泛起一抹笑:“看来,我之前三年的努力没有白费。”
“那是当然。”顾采薇立马点头,“我们四处请高人去永兴县坐镇,砸了那么多人力物力在改良兵器上,中间为了保障改良后的成果,还和武家斗智斗勇,这里头的血汗根本数都数不清。那么现在,数年的努力终于换来边关将士们的肯定,这是肯定的,也是你本来就应得的。”
眼看杜隽清因为她这番话而唇角扬得更高,顾采薇就又说道:“而且,这还只是开始而已,接下来陌刀立下的功劳只会越来越多。你的名声嘛……虽然因为陛下广发诏书,让你在平民百姓中间颜面受损,可那些在边关、还有各个机要军事地点拿到咱们永兴县出产的兵器的人,他们可不会傻乎乎的被那么一张诏书给骗了。朝廷里那些人精就更不会了。”
“甚至……我觉得,现在他们纷纷往咱们侯府这边来送礼,送礼之前还故意要高声喊话,这就是在有心为咱们鸣不平呢!”
“我看出来了。”杜隽清点点头,眉眼间也不知不觉带上了一抹炫目的光亮,“所以我心甚慰。而且,这么说来的话,我应当也已经名扬天下了吧?不管是好名声还是坏名声,反正全天下的人都已经知道有我这个人了。”
“那是必然。”顾采薇立马点头,她顿时又掩唇笑了起来,“可真是难得呢!三年了,你可算是以杜家子弟的身份扬名天下。虽然现在还是处于毁誉参半的程度。”
“毁誉参半不要紧,只要先让别人都知道了我的名号。再接下来,我会慢慢让那些被诏书骗了的人也慢慢改观,让他们知道我杜氏一族还是后继有人的!”杜隽清定定说道。
有了军方那些人的肯定,他明显精神大振,现在说起话来底气都足了。
顾采薇就随手又往送来的箱子里抓了一串璎珞项链挂在小娘子脖子上,然后笑道:“他们一口气送来这么多东西,咱们也用不完。更何况这一年间咱们都不需要出门交际,这么好的东西落在咱们手上根本就是浪费。既然这样,那就除了药材外,其他东西留下几样咱们喜欢的,其他的都分送给亲朋好友吧!”
女皇虽然限制了他们出门,却并没有限制他们和旁人来往。
杜隽清立马点头。“一切随你,你高兴就好。”
于是,顾采薇就兴致勃勃的将东西分捡好,挨个给顾家、莱国公府上那几房人,还有和杜隽清来往密切的秦家、房家送了过去。
于是乎,这几家人就成了朝廷里最先得到突厥战利品的人家!
没错,就是最先得到。毕竟边关将士们打退突厥,拿到战利品,这些东西需要事先清点、登记在册,然后再装车,随着回神都述职的将领一道被运回来。那么沉的东西,运气来颇费力气,一天走动的距离必然不长。
而先一步跑出来送捷报的人则不然。他们只骑着一批快马,怀里揣着捷报,手里举着箱子,一路快马加鞭,不出一个月就到了地方。然后,也就顺理的将谢礼交到长宁侯府上。
而这个时候,大批量送回神都来的战利品还在半路上呢!
这个时间差自然给顾家、杜家这几家人大大的长了脸面,也叫他们迅速在洛阳城里拓展开了关系。尤其是顾程远,身为顾采薇这个身体的父亲,他顺理成章的低价买进了一所位置很是不错的宅子,一家人可算是在神都也有个正经家了!
也是因为如此,他转而对顾采薇这个女儿赞不绝口。出去见人,总是三句话不离这个懂事听话的女儿,虽然自称顾采薇一家回到神都后,他们根本连见都没有见顾程远一眼。
相较于他的得意洋洋,田氏这两年精神越发的恍惚不定。
再听说杜隽清前脚犯下大错得罪了武家,后脚又被那些军方的人极力推崇后,她更吓得不行。“老爷,那两个孩子实在是太冒进了!你说他们好好的怎么能得罪武家呢?现在好了,他们彻底被武家盯上了,手里唯一能做靠山的铁矿也被抢走了,你说接下来他们可该怎么办啊?现在他们是靠着之前的功劳风光无比,可以后呢?武家要是趁着这个机会把矿山给挖空了,那等来年他们再把矿山接回去也没用了啊!要不……咱们就和他们断绝关系吧!反正不能再让他们连累我们了!”
顾程远闻言一把将她推开。
“你这女人是疯了还是傻了?如今女婿在朝中如日中天。他虽然一直闭门思过,可朝中人对他都是持钦佩和怜惜态度的。而且,因为不能给他升官,陛下就转而给莱国公府上的人还有我都升官了。如今我都已经是礼部郎中了!再加上他们送回来的那些金银珠宝,你知道这些都给咱们家增添了多少脸面吗?现在你走出去能被人这么尊重,也都是因为他们的缘故!结果现在,你却说要和他们断绝关系?你这不等于是自掘坟墓吗?”
“可是……他们俩那么不听话。咱们交代过他们多少事情,他们全都当耳旁风,只知道我行我素。现在他们就把到手的天大功劳都给扔了,天知道以后他们还能干出来些什么事?我害怕!”田氏低叫。
她是真的害怕了。
在得知顾采薇的真实身份之后,她回家后就大病了一场。病得昏昏沉沉的时候,她接连梦到了之前一两年的情形。当曾经的一幕幕再次出现在眼前,她才发现——原来她的宝贝女儿早就已经换人了!可怜她一心想着帮女儿争权夺势,都没有注意到那些细枝末节。
然后,她还梦到了顾采芹……不对,应该说是顾采芹的魂魄过来托梦。梦里的顾采芹哭得梨花带雨,拉着她的衣袖控诉自己被顾采薇夺走身体、还被杜隽清蒙骗的事情,又哭诉自己失去了做恶鬼的机会,现在就是一介飘零小鬼,处处被人欺负。
她在梦里也心疼得不行,当即放话要去找顾采薇算账!给自己女儿报仇!
“阿娘,不行!”但没想到,她这话刚一出口,顾采芹就吓得脸色一变,赶紧拉住了她,“阿娘您可千万别做傻事!您要是那么做了,我就真要魂飞魄散了!”
看女儿吓得小脸惨白,身体也在瑟瑟发抖,一副真被吓坏了的模样,田氏急得不行。
“阿芹,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你快和阿娘说清楚!”
可顾采芹却白着脸摇头。“阿娘,这个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不能说啊!现在我的魂魄被别人给捏在手里,他又和七娘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一旦七娘子有个好歹,他肯定不会放过我的!”
“你说的那个人是谁?”田氏又问。
“我不知道!”顾采芹哭着摇头,“我现在记忆越来越模糊了,只隐约听到别人管他叫过一声二郎君。至于其他的,我都想不起来了!”
“二郎君?这天下那么多二郎君,你可让我怎么去找啊!”田氏低叫。
顾采芹顿时又泪如雨下。
到最后,这对母女只能相顾无言,双双涕泪直流。
再后来,顾采芹又给她托过几次梦,但梦里的顾采芹越来越虚弱,和她说话的时间也越来越短。直到现在,顾采芹都已经三个月没有找过她了!
田氏心疼女儿,却又不敢去找顾采薇。她也试图告知顾程远这件事,可谁知道顾程远现在因为顾采薇的关系一直在升官,和朝中不少人都打成一片,这可是他多年来的心愿啊!现在可算是得以实现,他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把田氏的话往心里去?
田氏说的次数多了,他甚至板起脸教训她:“你这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二娘子现在是侯夫人,她和太平公主交好,也进宫面见过女皇陛下好几次,见识早已经不是普通人能比得上的,那她的性子自然不会再和在家里的时候一样软绵。她作为长宁侯夫人,必须气势强硬,心里也必须有自己的主意,不然岂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的欺负她?你不过就是眼看曾经对你百依百顺的女儿突然不听你话了,你心里不自在,才编出个二娘子换人了的说法。这种话你少给我在外头瞎说!不然,要是二娘子的名声受损,连累坏了我的仕途,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那么这一次,再听田氏说起来,顾程远依然没给她任何好脸色。
他一把将田氏给推到一边。“你这个女人有完没完?在这朝堂之上,从来就没有八面玲珑、处处如鱼得水之人。女婿既然选择了站在狄阁老这边,那他必然和武家不对付。这种情况在朝堂上再常见不过了,也就你没见过世面,听到点风声就吓得跟什么似的。二娘子和女婿要是像你这样,他们哪能有今天的成就?我看你接下来还是别出去走动了,就老实点待在家里带孩子好了!”
“夫君,我说的都是真的!为什么你就是不肯信我?”田氏都要急哭了。
顾程远没好气的别开头。“我信你才怪了!现在,你别拦着我的路,我还要出去赴宴呢!”
然后,他竟是又将田氏给推开,就径自大步流星的走了。
田氏后退几步,她立马膝盖一软,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当然,这些顾家里头的家务事,顾采薇不会知道,她也没有兴趣知道。
毕竟,自打军方挨个来侯府门口送礼之后,他们都不用任何动作,长宁侯府就又在神都里头声名鹊起。这件事绝对不是武家希望看到的。
因而很快,武家人就找上门来了。
杜隽清一如既往的让门房将他们拒之门外。
可武家人哪里是顾程远还有杜隽泽那样好打发的?杜隽清不见他们,他们就天天派人来,一来站一天。到了后期,来人甚至还自备了一张护窗,一把油纸伞,就那么稳稳的在侯府跟前扎根了!
长宁侯府地处皇亲贵胄们聚居的地方,门口人员来往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武家这样天天来找,最后竟然还干出这样的事情来,自然慢慢的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力。因而后来每当武家人再来的时候,他们总会悄悄的派几个人过来看热闹。
武家人要的也就是这个效果。
等到看的人多了,他们就放开了嗓子对着侯府的大门叫唤:“长宁侯,梁王殿下知道你对于手中的矿山被指给他一年这件事很不甘心,可你也不该悄悄的把那边矿山里的铸剑大师都给放走了啊!还有山里好些管事的人手,你也把人给遣散了!你这无异于是只留了一个空壳子给我们,你也太不厚道了!”
这是故意在和那些军方的人反着来,好让其他人也好好看看杜隽清的真实面目呢!
而对于他们的这番说词,顾采薇和杜隽清都无力反驳。
因为,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得知矿山被交给武家使用一年,扶风子和欧神子立马放话不伺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