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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芷潋说的固然是小性子的气话,可苏晓尘年不过十七,又是苍梧国的学士,生平第一次踏足碧海,确实怎么想都与南华销金案扯不上利害关系,要说他在构陷陆文驰,明皇确实难以相信。
柳明嫣见事情已说到这一步,从袖中又取出一本文册,呈递给明皇道:“陛下,沈娴云死前曾留下这本册子,上面详细记述了南华销金案的来龙去脉。陛下可看一看,与方才白沙营的士兵和苏学士及清洋公主殿下所言是否一致,再看那字迹是否与先前的奏章一样是出自沈娴云本人之手。”
陆文驰一听还有奏本,已是慌不择言,喊道:“陛下!那沈娴云生性狡猾,久未升迁,因此对臣怀恨在心。对!她……她必是心有怨恨,才会留下这等阴毒诽谤之言,这……这绝不可信啊!”
柳明嫣笑道:“陆大人真是记性不好,这沈娴云可是陆大人亲荐的呀,怎么会是生性狡猾之人。而且就在方才,陆大人还夸赞她做事严谨一心为民,没什么贪念,如今又说她因久未升迁而心生怨恨,这可真是红口白牙,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你……”陆文驰被柳明嫣嘲讽得头上几乎要冒烟,急得肚子上都沁出汗来把官服打湿了一大片。他强忍了一口气,半唬半劝地说道:“柳大人……我与你素日既无公怨也无私仇,你今日如此胡编乱造,咄咄逼人,就不怕引火烧身吗?须知南华岛是你南疆总督府所辖,南华销金案若有差池,你南疆总督亦是难辞其咎!”
柳明嫣冷冷地看着他道:“陆大人此言差矣,南华岛是在南疆总督府的辖内,可凭着当年令尊大人的威风,没让南疆总督府对南华销金案管过一次,说上过一个字,从头到尾都是由你陆大人的户部一手遮天包办了的。我这个南疆总督,还真就无咎可辞!”
陆行远在一旁被说得脸上一阵火辣,心中幡然醒悟。
原来如此。陆行远虽然不是个作威作福之人,但南华销金案事关陆文驰,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出于爱子心切,当时把所有案情的处置都未让南疆总督府插手,实是折了柳詹的面子。南疆老总督柳詹性情懦弱为人隐忍,看来他当年虽是忍了,却一直心存芥蒂。这二十年来倘若陆文驰与南疆总督府融洽相处此事大约也能安抚得过去。但按他知晓这个儿子的性情,定是越发不把南疆总督放在眼里,再说沈娴云又是见风使舵之人,平日里也对总督府视若无物,于是新仇旧恨堆在一起,方冻成了今日的三尺之冰。如今柳詹已卸任,遇上柳明嫣这般泼辣之人,再看准了机会忽然发难,就不难懂了。
唉……孽子。倘若你有文骏的半分谦和,何至于此?
明皇听他二人吵得不可开交,斥责道:“好了!朕怎么就不能看这册子了?朕又不瞎,难道辨不出这是不是沈娴云的字迹么?”
说完翻开一看,果然与先前那本奏章上的字迹一样,且还有清州知府的朱印。奏章上从陆文驰与闻和贵如何密谋陷害赵钰,到如何将偷换金矿的样本送与户部工部进行勘验,如何用熔金之炉把黄铁炼化成青烟,再假造证人证物诬陷赵钰私吞国库,事发后拿累计半年的真账簿交给先皇陛下以扰圣听,骗得先皇下诏冤杀了赵钰,自己得以执印于户部,为了掩人耳目,又造出妖兽,将黄铁矿洞彻底封存写了个清清楚楚。
直把明皇看了个触目惊心,合上文册细细一想,方才这几人的证词都是零零散散,合在一起,拼出了个大概,并无矛盾之处,如今再看了这本文册,方觉得如梦初醒。原来当年睿智如母亲那样的人,竟也被骗过了,不由心中恼怒!
其实她哪里知道,当日闻和贵翻出这本文册时,便与苏晓尘已细看了一遍后,记住了大概,再塞入那白衣侍卫的怀中送回了白沙营。今日殿上各人的一番说词,实是各自取用了这文册上的记述的一部分而已,拼在一起当然与那文册上说的一致无二。
同一番话,从不同人的嘴里说出来,就会变得十分可信,正所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更何况这番话真中有假,假中有真,再断章取义,避重就轻。便是明皇,也分辨不出真伪了。
陆文驰跌跌撞撞地滚了过来,伏在地上一脸悲苦地喊道:“陛下,陛下且容臣解释……”
柳明嫣丝毫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立刻打断了他的话头,斩钉截铁地说道:“陛下,事到如今,臣请陛下撤去先皇陛下的封印,将那矿洞打开,里面是金矿还是黄铁矿,只需一验便知。”
一句话把陆文驰说得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