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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年9月2日9时,在停泊在东京湾的美军战舰“密苏里”号上,日本投降签字仪式正式举行,签字仪式结束的时间是9时18分,这个时间使中国人民不得不想起14年前9月18日那个惨痛的时刻。
14年过去了,整个东北和整个日本本土,在战火中剩下的是一片狼藉,中国政府和中国人民不得不在一片废墟上收拾残局。战乱在毁灭了众多中国家庭的同时,也给众多的日本侨民带来了深重的灾难。许多中国孩子和日本孩子失去了父母,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为了安顿这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中共地方组织在方正县建立一座临时孤儿收容所,收容所里有中国孤儿,当然也有日本孤儿。这种现象,是当初那些发动战争的日本军国分子没有想到的,更是那些代表日本政府和日本大本营签字的日本高官没有想到的。历史就这样毫不客气地与企图玩弄历史的人开玩笑。
高铁花和亚美领着十多个孤儿在院子里玩耍。英子和一个叫马金凤的小女孩分外要好,她们总是形影不离。这个叫马金凤的小女孩是马振海在战火中捡来的,始终收养在部队里,并给她改了姓马的名字,从心里认作亲侄女,孤儿收容所刚成立,马振海第一个把她送到这里。
令高铁林和亚美欣慰的是,自从和金凤在一起以后,英子的话明显地多了,甚至还学会了许多中国话,她每天都非常开心。在交谈中,金凤告诉英子不要害怕他的叔叔,并说他的叔叔是世界上最好的人。而英子总是半信半疑地点点头。
这天夜里,英子躺在炕上对金凤说:“金凤,睡觉吧,连上帝都已经睡着了。”
金凤说:“他不在炕上睡,在天上睡。”
英子反驳说:“不对!他在十字架上睡!”
两个小姑娘说着说着,随后便轻轻地进入梦乡。高铁花坐在灯下为孩子们缝补衣服,她听到了两个孩子关于炕上、天上、十字架上的争论,觉得很有意思。
上帝真的是睡着了,世人才自行其是,其中包括恶人。
“轰……轰……”收容所里响起了阵阵爆炸声。是中乡上尉率领一队到处为非作歹的关东军残部流窜到方正,他们专门找最弱小最需要人照顾的地方下手。收容所顿时被炸得一塌糊涂。房间里硝烟弥漫,火光四起,孤儿们拼命地哭喊着。这天晚上恰好亚美不在,收容所里的大人只有高铁花一个。因为她和英子、金凤住的屋子在收容所的里面,爆炸声响起的时候,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威胁,所以她首先跑出来去救其他的孤儿。当她把其他婴儿都安置好的时候,回来一看,这间屋子也即将坍塌。
“英子,金凤!”她拼命地喊。
“阿姨,我在这儿”是英子的声音,高铁花循声找去,看到了英子,并很快把她抱了出来,“看见金凤姐了吗?”她又问英子说。
“她在里边……她出血了……”英子大哭着往里指着说。
高铁花再次冲进硝烟中,大喊着金凤的名字。半天,终于听到从黑暗中传来的呻吟声。高铁花往坍塌的房间走去,看见了躺在灰土地上的金凤,她满身是血,一只手已经被炸掉了。“天哪,这可怜的孩子!”高铁花扑过去,就把金凤抱在怀里。
“好孩子,别怕,阿姨救你出去。”高铁花安慰着已经昏迷的金凤说,同时想到必须止住这孩子的流血,否则她就没命了。她四下里看着,哪里能找到止血的东西。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衬衫,然后用力撕开了衣襟,扯下几个布条,然后死死地缠住了金凤的手臂。这时,一根炸断的房梁掉下来横在她们的面前,高铁花一下子傻了,想出去都难了。
高铁林和蔡大胡子等人在城外截住了从县城逃出来的关东军残部,双方展开了激战,打死打伤很多关东军。马震海和黄秋实匆匆向孤儿院赶来,并在废墟中找到了躲在墙角处的铁花和金凤。
马震海见金凤的手被炸掉了,又哭喊又顿足,大骂残忍的关东军。
“你快去找高岩医生来,金凤要赶紧手术,否则……她就活不成了。”
高铁花急忙提醒悲愤中的马震海,却没意识到自己几乎是裸着上身面对马震海,幸亏屋里光线很暗,否则她会无地自容的。马震海立刻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她的身上,然后一手抱着金凤一手抱着高铁花向外走。
“孩子失血过多,需要立即输血!”高岩检查过金凤的伤势对高铁花说。
高铁花说:“可血源从哪里来?”
高岩想了想说:“那就给这里所有的人验血,确定血型。”
高铁花明白了高岩的意思:“可这里……几乎都是些孩子!”
高岩一边做手术前的准备一边说:“大人、孩子都要验血,所有的人!”
高铁花一听,别无选择,只好组织所有的孩子验血。结果出来后,高铁花显得很为难,因为几个可以匹配的血型,大部分是日本孩子的,其中就有英子。她们已经多灾多难,怎么好再抽他们的血呢?可现在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于是她来到了院子里,把英子等几个日本小孩拢在一起。
“你们的小朋友金凤伤得很重,她流了很多血,需要输血,而你们的血型与她相匹配,你们愿意把自己的血给她吗?如果愿意请举手。”高铁花弯着腰,对这些孩子恳求说。
几个孩子似乎明白了高铁花的意思,但除了眼里的恐惧,他们什么都没有。没有人吭声,更没有人举手。
高铁花的心一下子凉了,她甚至想到了自己在她们身上的付出值不值得,“你们为什么不肯献血来救自己的好朋友?难道因为金凤是中国人吗?”孩子们仍没有反应,“帮帮金凤吧,如果你们不帮她,她就活不成了。”高铁花眼睛里闪着泪花说。
这时,英子慢慢举起手来,但举到了一半又放了下来,高铁花眼睛一亮:“英子,勇敢点儿,好孩子。”
过了一会儿,英子又举起手来,这回再也没有放下。也许是受到英子的鼓励,另外两个日本孩子也举起手来。但令高铁花想不到的是,这些孩子一边举手,一边哭起来,而且很悲壮,好像是慷慨赴死的样子。
高铁花将英子抱起来,一口一口地亲着她的脸。
可抽血的时候,英子扭着脸,又悲切地哭起来,眼泪顺着脸往下流。这使高铁花有些手足无措,“你疼吗?英子?”她小声问。这一问不要紧,英子哭得更伤心了。
这时,亚美走了进来,英子一看见她,就“呜呜”地哭出声来。亚美纳闷,便低下头问她为什么哭,英子抽噎着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亚美。
亚美一听,笑了。然后又低头跟英子说了一阵,这回,英子也笑了,而且笑着让高铁花抽走自己的血。
事后,亚美又对高铁花说:“从一开始的时候,小英子就误解了你的意思。她以为要救金凤就要抽光自己身上的血,那就活不成了。这都是你那‘中国式’的日语惹的祸。”
“原来是这样,”高铁花一听恍然大悟地笑了,“可为什么她们明知道自己献血之后就会死,最终还是同意了呢?”
“那你得去问小英子,我们日本人也……”亚美没有把话说完,她的脸浮现出沉重之色。
回到收容所,高铁花一边给英子喂糖水一边问道:“英子,告诉阿姨,既然你以为献血之后就要死了,后来为什么还同意献血呢?”
英子眨着眼睛回答说:“因为……金凤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让她死。”
一句简单的回答感动了所有在场的人,其中也包括马震海。
金凤脱离了危险,英子因抽血和惊吓而虚弱的身体也慢慢地恢复了健康,这个时候,树叶已经被秋风染得五颜六色。
这一天,高铁花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硬邦邦、四四方方的东西对英子说:“英子,这是送给你的礼物。”
“什么玩意儿?”英子好奇地问。
“打开,把盖子打开。”高铁花神秘地对她说。
英子摸了一会儿,手指碰到盒子上的一个金属按钮,盖子猛地打开了,清脆悦耳的声音从盒子里飞出来,这是一支所有日本孩子都熟悉的乐曲《樱花开了》。英子出神地听着,一种哀怨的、温柔的、淡淡的韵味让这个小女孩陷入了一种迷惘的状态,在那张惨白的小脸上,看到了秋的哀思。
“阿姨,这是你的吗?”英子问。
高铁花说:“不是,它是政委从指挥部的阁楼里找到的,他让我作为礼物送给你。”
英子甜甜地笑了:“谢谢政委叔叔,谢谢阿姨!妈妈活着的时候总唱这首《樱花开了》。”
盒子里的歌声停了,但那优美的旋律还在秋风里飘荡着。英子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儿,张着双臂,好像要拥抱这迷人的大自然,“阿姨,这儿真美!”
“是呀,如果没有战争,这儿更美。”
“我讨厌战争,战争把我爸爸偷走了……开始的时候,爸爸还给我写信,可后来就不写了。他大概是把我们的地址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