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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纪宁宁用词上的失误, 导致的直接结果是:当秦识好整以暇在身旁坐下, 她总觉得下一刻就要往成人方向发展了……
刚才的对话实在太糟糕!
秦识压根不觉得哪里有问题,坐下后,从她手里抽走笔记本, 垂下眼眸仔细的看。
“开场, 外景群戏, 热带雨林,追逐、追杀……”
“你看就行了, 干嘛还要念出来啊。”
纪宁宁脸皮上挂不住,想把小本本抢回来,秦识移身避开,还用胳膊肘拐了她一下。
俨然没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是有点儿没品的。
“别吵。”秦识眉头微锁, 继续:“白天、热、高温, 阳光很刺眼,但不能透入树林。”
到此, 他稍作停顿, 赞赏的看了纪宁宁一眼,暂时选择性忽略她泛红的脸颊, “很高兴你注意到这一点。”
她在记录时用了‘不能’,而非‘没有’。
阳光不能透入树林。
很想显然, 她发现了自己的拍摄时刻意的设计。
纪宁宁斜眼看着落到秦识手里的笔记本,抿了抿唇, “导演在电影开场给全片定调, 这种程度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她想翻他白眼来着, 考虑到挨得太近了很可能翻完就被摁着揍,所以忍住了。
秦识点了点头,转而问:“不错,还看出什么了?”
明显考她。
纪宁宁拿起遥控器把《谎》倒回开场部分。
阿喜被追到末路,靠在一颗棕榈树上喘气,身后是穷追不舍的……人。
他们拿着土□□,牵着猎狗,带着或狰狞或可怖的面目,用不知道哪里的方言喊着‘就在前面’、‘不能放过他’。
看似穷凶极恶。
长时间奔命逃亡的阿喜喘个不停,即便靠在树上,剧烈颤抖的双腿仿佛随时脱力弯曲,再也站不起来。
他听着向自己聚拢来的死亡的声音,疲惫的脸容逐渐流露出对于死亡的惧怕,对跑不动的绝望……
当这样的绝望达到顶点,阿喜狠狠咬住下唇,爆喝一声,提着随身携带的柴刀冲了出去。
厮杀,完成向死而生的全过程。
镜头里的画面是直白写实的。
炸耳的枪响,一声接着一声。
土弹擦过阿喜的手臂,那片皮肤瞬间变得血肉模糊。
此时的他已经顾不上疼痛,挥刀砍向距离最近的人,同时,那人因为枪的后坐力坐倒在地,来不及站起来,更来不及换子弹,眼睁睁看着钝锉的刀刃向脑袋劈来,惊惧交加的表情还定格在脸上,生命就走到了尽头。
阿喜疯了似的挥砍,带起大片粘稠的血液。
尖叫,嘶吼,哭喊……统统混杂在潮湿闷热的雨林里。
镜头开始拉远,视角得到提升、放大,以倒退的方式从密不透光的林中抽出,直至呈现出热带雨林的全貌,阳光照耀下,堆叠出层层漂亮的绿色。
再也听不见拼杀。
偶尔一两声鸟叫,呼应着远处传来的海浪声,承接起主角即将去往的海边的村庄。
这是秦识所展现的七分钟,对电影的掌控力可见一斑。
纪宁宁道:“第一场戏设定在密不透风的雨林里,迎合剧情制造出喘不过气的窒闷感。按照故事线推断,在开场之前一定发生了什么,导致这帮人出于某个原因必须杀了阿喜才能泄愤。阿喜的反杀是一种很纯粹的搏命,不搏就死定了,他也怕,追杀他的人同样怕。往深了说是在展露人性。谁善谁恶,阿喜到底该不该死,你都没有言明,这是最巧妙的。”
秦识听她说完,按下不表,以探讨的口吻问:“你认为呢,这些人和阿喜,谁是善,谁是恶?”
秦导给自己下套了,纪宁宁敏锐的察觉到这一点,摆出态度道:“没有绝对的善恶区分。善和恶,好与坏……类似的界限在这部电影里很模糊,也不是你着重的主题。”
秦识认可的点了下头:“继续。”
不得不说,和导演本人一起看他拍摄的电影,还要当面分析他的作品,是件相当考验心理素质的事情。
纪宁宁暗中稳住心态,接道:“我个人更趋向的情况是:追杀阿喜的人只是村民,阿喜也是。他在村子里犯了错,可能睡了村长的女儿,也可能冒犯了村里供奉的神明……讽刺一点只是普通的偷盗,但在那个村子里是必死无疑的罪过。”
“因为偷盗。”秦识笑了,被她取悦的。
纪宁宁松了一口气,眨啊眨的眸子里闪烁出亮晶晶的碎光,余有道不明的欢喜。
稍适,她又蹙眉道:“电影里没说。”
“你不是猜出来了么。”秦识把小本本合上还给她,淡淡解释:“觉得太累赘所以剪掉了。”
纪宁宁还想说点儿什么,被他的眼神制止,示意她先看。
电影进度来到盲女发现家中有人,但并非是父亲,脸上的笑容霎时凝住了。
她眼皮不住微颤,想要保持微笑的嘴角发出不自然的抽动。
置身熟悉的环境里,她发现未知的危险,难抑慌张起来。
同一时间,阿喜以高举柴刀的姿势定格在盲女面前。
他几乎屏住呼吸,快从眼眶中蹦出的眼珠牢牢锁在盲女清秀的面庞上。
不难看出他在挣扎。
到底要不要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