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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远侯府。允阑轩。
武青琼才出嫁没几个月,这院子老夫人也安排了人来每天打扫。
虽说如果不得皇家特许,武青琼这辈子不定还能不能回来一趟,但是留着她出嫁前的闺房,这是给的皇家最起码的体面和尊重。
所以,武青雪搬过去倒也简便,一应器物都是现成的。
周妈妈将她送过去之后,就马上告辞了出来,又回主院去了。
武青雪站在门口的廊下目送,待她出去之后,脸色就忽的冷了下来,叫了声:“钱妈妈!”
钱妈妈知道她这是有话要说,并且也差不多能猜到她究竟要说什么,赶紧就关了房门跟着她进了屋子。
武青雪扶着后腰慢慢地坐在了桌旁,侧目就递过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下一刻,钱妈妈却是蓦的红了眼眶,开始拿袖子按眼角,一边哽咽道:“搬行李的时候奴婢已经打听清楚了,夫人如今还住在南院,只是对外称了病,起先说是疫病,不好接触人,一直不让人进出,后来三小姐出阁之后,疫病好像是好了,但又有了别的病,精神一直不好,就还是一直闭门养病。大小姐,下头的人这是不敢明说,夫人必是被老夫人下令软禁起来了,您看……”
她是孟氏的陪嫁丫头,很小的时候就被买了去,一直陪着孟氏长大的,心疼孟氏自然更甚于武青雪。
武青雪闻言,脸色就更冷沉了三分:“我何尝不知道母亲这几个月的日子必然不好过,今天要不是武昙跳出来搅和,我也早就当着祖母面提了母亲的事,替母亲求情了,可是现在……”
说着,就一巴掌狠狠的拍在桌子上,脸上表情也变得狰狞起来,咬牙切齿道:“现在让那小贱人先发制人的摆了我一道,祖母已经是因为夫君的事迁怒,恼了我的,我要这个时候还不安分,再自不量力的还要去替母亲求情,就只会是弄巧成拙,更惹了祖母的不痛快,让她也一并厌弃了我,这对咱们以后都没好处。”
钱妈妈急得不行,不住的在屋子里转圈:“那怎么办?要么……好歹咱们先偷偷的去见上夫人一面吧,看她现在是个什么情形,可还能过的下去?”
武青雪犹豫了一下,就否决了他的提议:“先别轻举妄动了,虽说我们去看母亲一趟不费什么劲,可一旦被人察觉了,告到祖母那里,就又是我的把柄和错处了,横竖也不差这一两日了。父亲也回来了,先等等,我们先看看他准备如何过问处理再说!”
*
此时。宫内。
萧昀如今这个年纪,对武勋而言,根本不具备任何的震慑力。
何况——
他已经另认了新主。
冷不防这小太子当面一套下马威,确实打了武勋一个措手不及。
有几封折子砸在他身上,倒是不很疼,武勋还是愣住了。
只不过一时错愣,下一刻,他还是没有忘记自己的本分和身份,连忙惶恐的跪伏在地,请罪道:“小女的事,原是微臣一时不察,等后来得先皇提点时……为时已晚。微臣并非有心忤逆,而实在是……殿下您恕罪,因为晟王爷的事,小女的名声如今已经很是不堪,微臣只是爱女心切,别无他法……”
他上来就言辞恳切的先请罪了一通。
当时也没联想到别的,因为萧昀言辞之间提到了武昙和萧樾,他就只当对对方是为的这件事发难。
萧昀站在案后,本来是要坐下的,闻言,却又突然不想坐了。
武勋本分的不敢抬头。
他居高临下的看了对方一眼,随即就是冷笑一声,将落在自己脚边的一封奏折踢过去,冷冷的道:“你定远侯治家不严惹出来的祸事岂止是这一件,你还是先看了眼前的折子再与本宫说话吧。”
怎么——
居然不是冲着萧樾和武昙的事么?
武勋意外之余,又是狠狠一愣,惶惑之间就狐疑的捡起一封奏章翻看。
看过一封之后,已然是心下大惊,他却不死心,随手又捡起一封……
还是同一件事,只是比上一封的措辞还更犀利一些。
面前乱七八糟散落的奏折有十来封,这样被御史集中弹劾,显然就是被人为操纵的……
只是那件事本身那样隐秘,怎么会这么快就传到了京里,还成了御史弹劾他的把柄?
武勋心中瞬时掀起惊涛骇浪,顷刻间已经过了无数个念头,在不住的揣测,这件事到底是何人所为。
知道陆之训那件事内幕的,本来就没几个人,而其中唯一有理由这么坑他的——
好像就只有武青林。
只是——
武青林此刻也还在千里之外的元洲城,他又是走的武将的路子,一入官场就是跟着自己这个父亲去了元洲城的军营挣军功的,与朝中的文官都不相熟,更不可能和这些御史搭上边……
除非——
他是求助了别人,或者是另外有人与他合作!
只是……好像还是不太可能!
武勋思绪混乱,心焦不已,可是此情此景之下,却是由不得他这样仔细的去深究其背后内幕的,他连看了两本奏折之后,就连忙定了定神,再度伏低了身子下去,重重的往地上磕了个头:“微臣有罪!请太子殿下治罪!”
别的也不多说,甚至连狡辩也没有。
这倒是符合他一贯耿直的作风。
萧昀负手而立,站在旁边的窗口,背对着殿内,闻言,也没有回头,只是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这么说,你就是认了确有其事?”
武勋心中恼怒不已,但也确实无可奈何,就咬牙道:“原是微臣识人不明,将长女所托非人,今日才酿出如此大祸,但是请殿下明鉴……微臣家中两子,的确是兄友弟恭,彼此之间不曾有过半点互不相融的心思,一切都是外人的揣测和一意孤行所致。又只因为当时我那长女已经身怀六甲,青林体恤妹妹,才甘愿忍下这番委屈,没有大肆追究。”
顿了一下,就又连忙一改前一刻的凄然,庄肃了神情和语气道:“御史弹劾我治家无方之罪,并不算诬告,因为在此事上,确实是微臣处事不公,愧对了长子,可此事情错在微臣,真的和家中几个孩子并无关联,还请太子殿下明察!”
慷慨激昂又勇于承担责任,袒护子女,不遗余力——
这个武勋,果然还是上辈子的武勋。
当初武昙的事事发之后,他也曾这般跪在自己面前,恳切陈词,主动愿意以整个定远侯府的身家承担,只为了保全一个女儿。
作风是武勋的作风。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萧昀就是看他这副大义凛然的慈父模样就不顺眼。
他勾唇再度冷笑:“古人云,齐家治国平天下,先皇将整一个大胤的边境都交到了定远侯你的手上,是相信你刚正不阿的人品和治军的手段,现在你却连一件家事都处理不清楚……先皇在九泉之下,你叫他该是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