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033(二更)(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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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湄记得,她之前就是在这个位置附近赏荷花。

其实顾湄本没打算挨这么近。

是因为之前听长姐说,九月份时,荷花上还会开出成熟的果实,离远了看不清,她这才靠近了瞧。

没想到,一接近便是噩梦。

天逐渐亮了起来,东边的方向露出了大片鱼肚白。

侯府上杂闹的人声也开始变多。

顾湄蹑着爪子,正想大着胆儿再靠近一些,却依稀听到两个小丫头的声音在慢慢向这边接近。

出于一种警觉的本能,顾湄立刻跑到了旁边的灌木丛里躲了起来。

小丫头的语调逐渐变得清晰:“我就是不服气,咱们都是做丫头的,凭什么她总是高人一等?”

“以为自己还是大小姐呢,家都给人抄了,她和我们有什么区别。论出身,她现在甚至不如咱们,她的家世哪里有我们清白!论资历,咱们还比她早来府上几年,她倒好,反指使起我们来了!”

这小丫头的声音有些稚嫩,性子也沉不住。顾湄感觉,她和自己的贴身丫鬟差不多大。

既如此,便不太可能是薛老侯爷姬妾身边的人,约莫是薛瑶房里的。

另一个丫头倒是稳重些,轻声安慰道:“你小声点,芍药。”

“谁让咱们没有读过书呢,小姐更喜欢识文断字的丫头。何况,那个黛儿运道也好,一进来便跟着丁香姐。丁香姐马上要嫁人了,自然事无巨细地教她。不过,我瞧着黛儿心术不正,小姐那么聪明,总有一天会发现的。”

芍药道:“铃兰姐这话怎么说?”

铃兰笑了笑,她压低了些声音:“这次小姐随老爷回乡省亲,本想带着黛儿一同,可黛儿装病没去。”

“你知道为什么吗?”

芍药自然顺着她的话音问了下去。

铃兰神秘兮兮地说:“黛儿有几分姿色,从前又是大家出身,恐怕不甘于只当个丫鬟吧。”

“小侯爷房里现在也没个姨娘,你没发现,每次侯爷来看小姐时,黛儿总是打扮地娇艳些吗?”

芍药瞪大眼睛,她讶然道:“可是侯爷的性子……”

“嘘。”铃兰轻笑,“咱们了解侯爷,黛儿可不了解。什么时候她在侯爷面前碰了壁,小姐自然看不上她了。”

“等着瞧吧。”铃兰对芍药眨眨眼,语气一副笃定。

芍药想到自家侯爷那生人莫近的样子,随即默契地与铃兰相视一笑:“还是铃兰姐高明。”

待两个丫头携手慢慢走远了,顾湄才从灌木丛里钻了出来。

她们刚才聊到的是黛儿。

如果这两丫头真是薛瑶房里的人,那,这个黛儿便是当日粉红色的丫头!

一定是了!

顾湄记得,薛瑶身边确实有个丫鬟,叫丁香。

黛儿不是薛府的家生子,听适才芍药的话,她是犯官之女?

怪不得那天,顾湄把她认成了薛瑶身边的大丫头。

原来是会认字的。

仿佛……还喜欢薛向陵?

芍药和铃兰虽没明说,但听那话音的意思,基本上也就是“黛儿存心勾引薛向陵”了。

顾湄忽然想到一个很玄妙的可能。

她与薛瑶不和,这事儿许多人都知道。

还有少部分人觉得,她与薛向陵更是八字犯冲。

这便是源于小时候的事情。

顾湄从小就是个活泼乐天的家伙儿,幼时唯有的几次嚎啕大哭,都因为薛向陵。

陈年旧事,顾湄为了凸显自己性子大方稳重,本不想回忆的。

但是,今日听芍药两人一说,顾湄害怕。

黛儿该不会……

是从哪儿听来了些小道消息,然后为了薛向陵,而对她进行情杀吧?

想一想,这可能性虽然微弱,却也存在。

“夫人,咱们真来这儿摘露水吗?”又有个声音缓慢地向这边接近。

顾湄搔搔脑袋,不胜其烦地再次躲了起来。

第二道声音,明显要比小丫头听着娇媚多了,还透着一股熟悉。

“侯爷喜欢喝露水泡的茶,这时节,露水最好收集,把你的招子给我放亮点。”

这是春姨娘的声音!

顾湄忍不住好奇,探着小猫头往外看了看。

春姨娘在府上大小是个姨娘,身边还跟着一个任意使唤的丫头。

丫头正拿个小碗,探着身子一一去接荷叶上流下来的露珠。

许是知道了薛老侯爷不在,春姨娘脱掉了昨日那暴露的衣裳,换了条稍保守点的裙子。

不过,依旧很媚。

起风时,还隐隐有阵香气飘了过来。

顾湄缩回猫头,春姨娘昨天的眼神多少还是在顾湄心里留下了一片阴影。

现下薛向陵又不在府上,它可不想自找麻烦。

瞧这丫头的架势,不知接露水要接到何时去,它不能再龟缩在这里。

寻个法子脱身才好。

顾湄转着脑袋环顾一圈四周,只见周围尽是花草和灌木丛。

等等等等,为什么还有一只驴,有一只驴在向它跑过来!

这一瞬间,顾湄的心脏差点骤停,它四爪并用,很快飞出草丛。

它僵直地挺着背,发出了几声张皇的嚎叫。

“哟,瞧我发现了什么。”

春姨娘看到落单的顾湄,她扭着水蛇腰,慢吞吞走了过来。

春姨娘不慌不忙地伸出一只云丝绣鞋,狠狠地踩住了地上那只无处安放的爪子。

“这不是世子爷的宝贝吗。”春姨娘微微弯腰凝视着小奶猫,她绽放出一个吝啬的微笑,“秀雪,你还不过来。”

正在接露水的丫头迈着小步子跑了来。

春姨娘吊着眼角,示意她抓起地上的猫。

秀雪略微迟疑,她轻声求问:“夫人,这是小侯爷的猫吗?”

春姨娘道:“是他的。”

“这小畜生,你抱好了。”春姨娘笑说。

待秀雪抓紧了顾湄,春姨娘方松开鞋子。

秀雪不太会抱猫,她一只手提着顾湄的颈子,顾湄四只爪爪在空中完全没一个着力点,不由扑腾了好几下。

春姨娘仿佛很享受看到小猫崽眼里的无助,她捏起顾湄满是灰的肉爪子看了看,随即大呼小叫道:“呀,怎么指甲都没了,世子给你剪的吗?”

“真可怜。”春姨娘擦了唇红的嘴角诡异一笑,“没了指甲的畜生,还怎么害人呢。”

“小东西,你说是不是。”春姨娘用力捏了下顾湄适才被踩过的爪子。

顾湄猛地一动弹,四肢徒劳地在空中荡来荡去。

它双眼通红,狠狠地“嗷咪”了一声,对着春姨娘龇牙咧嘴。

“可劲叫吧,”春姨娘用刚染了蔻丹的指甲轻轻划过小奶猫那圆滚滚的肚子,“再不叫,就没机会了。”

“世子可是最宝贝你。”

春姨娘的目光缓缓落在顾湄那双浑圆的眼珠上,她妩媚一笑:“听说,世子从前也养了只猫,后来,死在了海盗手里。”

“他养了你几天?”

春姨娘顿了顿:“要是世子回府,发现新养的狸奴被剥了皮,心得多难受啊。”

春姨娘漂亮的丹凤眼射出一种尖锐的光,她的手缓慢向上滑,忽然用力掐住了猫崽满是毛和肉的脖子。

顾湄的呼吸在刹那间收紧。

她感觉自己鼻间全是一股庸脂俗粉的味道。

她拼命耸着鼻子挣扎,肉嘟嘟的肚皮剧烈地起伏着。

春姨娘眼角发冷。

小奶猫的双眼越变越红,春姨娘却仿佛兴奋了似的。

提着猫后颈的秀雪眼见情形不对,惊叫了一声:“夫人。”

春姨娘这才如梦初醒,她僵了片刻,松开手,低头看向手心里猫崽掉下来的胎毛。

“你去找个地方,剥了这猫的皮,然后,悄悄扔在世子书房门口,”春姨娘道,“他害我的孩子,我剥他的猫,算下来,还是我吃亏。”

秀雪面有不忍,她低头看看猫,又看看春姨娘:“夫人,这,这毕竟是世子的猫。”

春姨娘不以为意地冷笑:“就是要宰他的猫。”

“你不去,我自己来。”春姨娘覆上秀雪的手,打算接过顾湄。

秀雪眼神微闪,她轻声道:“还是奴婢来吧。”

“这等事,别脏了夫人的手。”

春姨娘满意一笑,她微微嘟唇,将手心里的胎毛随风一吹。

那奶橘色的猫毛便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立刻在风中四处飘散。

“你要是能听懂人话,可别恨我,”春姨娘端详着猫崽的表情,她歪头笑笑,“该恨你没找个好主人。”

而顾湄呢。

它被秀雪提在手上,粉红的双耳低垂,连猫头都是丧着的。

此刻,它心中只剩下两个字——

凉了。

薛向陵换了张新的宣纸,他目不转睛,继续埋头写字。

他的耐性在同龄的公子哥儿里算极好,每天必要写几个大字来修养心性,相熟的九殿下还时不时地嘲他几句“小老头”。

薛向陵本打算临完这本《兰亭集序》,再去瞧瞧这只猫。

然而笼子里的奶猫却十分不甘寂寞。

它伸出一只肉呼呼的爪子巴着笼子的栏杆,不时便发出几道指甲与金丝相互撞击的声响来。

薛向陵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他放下笔,忍了片刻,又重新拿起笔。

谁知这小奶猫见他没有动作,竟锲而不舍地故技重施。

薛向陵这才终于坐不住了。

慢吞吞走到笼子前,薛向陵对上了小奶猫那双通红的瞳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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