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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在见高廷芳和清苑公主的时候一度绝食,但韦泰毕竟不是他那些苦出身的祖先,两日只喝清水过后,他就承受不住了。再加上刑部尚书薛朝亲自来见,担保绝对不会让人害了他,他这才重新开始进食。
即便如此,在刑部天牢中一关十余日,当韦泰跌跌撞撞走过漫长的通道,最终站在太阳底下时,他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戴着眼罩的他能够感觉到那和地牢中截然不同的光线,却也知道这眼罩并不是为了蒙蔽他对方位的感应,而是一番好意。
骤然从黑暗到光明,稍有不慎便容易瞎了!
可目不能视,只能让左右两边搀扶走路的感觉,让他更感受到了身为囚徒的屈辱。虽说刑部素来是薛朝的天下,但他怎么都不觉得,韦贵妃会真的没有一点办法给他带个口信。他自忖从小到大最疼爱这个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妹,现在却有一种幻灭的感觉。
她对别人无情,没想到对他这个哥哥也如此无情!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只觉得自己好似被人带上了一辆车。随着眼罩被取下,他一扫四周就证实了自己的猜测,看到车窗并未钉死,车门也只是虚掩着,他不由冷笑了一声,直到车门再次打开,一个年迈的老人由人搀扶了上来。
“薛朝!”韦泰一时眉头紧皱,随即冷笑道,“你居然敢和我同车?”
“为什么不敢?”薛朝哂然一笑,示意满脸警惕的都官郎中房世美关上车门。等到车厢中只剩下他和韦泰两个人,他才淡淡地说道,“如果韦侯爷真的愚蠢到想挟持我脱身,那么,老夫也只能失望地给你做个盾牌。但如果那样,韦家才是真正完了。”
韦泰敏锐地听出了薛朝的弦外之音,心头的愤懑顿时冲淡了不少。
“莫非你相信秦王中毒这件事不是我干的?”
“如果韦侯爷愚蠢到在自己府里做这种事,那么,早些年韦贵妃就是皇后,颖王就是太子了。”薛朝毫不客气地冷笑了一声,见韦泰非但不恼,反而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他却又兜头泼了一盆凉水。
“但我不相信没用,这几日刑部高手尽出,再加上翊卫府的人,把你的卫南侯府亲兵全都拘押了下狱,毕竟那一日南平王世子、江陵郡主和清苑公主险些都被你那些亲兵扣在了府中。要说这也是最愚蠢的一招棋,韦钺这种志大才疏,连父亲都不要的小人,那也是你曾经器重过的儿子?”
韦泰被薛朝说得满面通红。然而,不论薛朝是真情还是假意,他这会儿都只能硬生生受着,毕竟在摸不清妹妹韦贵妃到底是葫芦里买的什么药的情况下,薛朝毕竟是他能够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
接下来的一路上,在天牢中消息断绝的韦泰听到南平使节光孝友来朝,江陵郡主和颖王的婚事传得沸沸扬扬,江陵郡主却当街和颖王剧烈冲突,而后吊祭琼娘时放出风声,接下来竟然直接自请回了南平江陵,皇帝还派了翊卫府精锐护送,终于变了脸色。
南平使节在这时候来临,应该不是巧合,而是妹妹韦贵妃苦心孤诣准备的一招棋,但江陵郡主高廷仪那极其强硬的应对,却把韦家推到了一个更加被动的局面!
“韦侯爷,该说的话我已经都说了,你好好想想吧。这次的事情如果不是你,你觉得谁最可能做,又可能留下什么样的证据,你最好能够在御审之前告诉我。我不是夸口,刑部的高手能够在谢骁儿身上找出醉芙蓉,自然也可能帮你洗脱不白之冤。”
发觉马车已经停了,薛朝似乎要下车,韦泰把心一横,突然开口问道:“薛老大人,你是皇上的心腹,此次为何要帮我?你可不要说什么为了正道!”
薛朝顿时动作一滞,但随即便头也不回地低声说道:“我老了,为皇上效命的年限也不多了。于公,我自然希望把如纪家韦家这些结党营私,胆大包天的全都连根拔起,可于私,我却不想看到有人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甚至于构陷栽赃。总之,韦侯爷相信也好,不信也罢,我都无所谓,你好自为之。”
如果换成鸿胪卿周平,韦泰还会怀疑此中诚意。可薛朝为人素来铁面无私,他只觉得对方的坚持和顾虑与一贯的印象相符,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
等到接下来独自坐在马车中,他拳头攥紧了松开,松开了再攥紧,反复考虑如果自己一口咬定此事是韦钰的手笔,薛朝到底会不会相信,如果相信,又是否肯追查。
如今这份上,他竟是只能靠昔日视之为死敌的人了!
随着马车的前行,韦泰的思想斗争也越来越激烈。就在他几乎下定决心的时候,他只听到一阵惊恐的叫声,紧跟着,他就只觉得天旋地转,当他意识到车厢竟仿佛是在翻滚时,整个人已经在不断的碰撞中头昏眼花,旋即就听到人群中那此起彼伏的叫嚷。
“有人行刺卫南侯!”
行刺他?行刺他这个现在已经是待宰羔羊的卫南侯做什么?脑袋被驴踢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