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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无情,有时飘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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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忙碌碌中,到了宣德元年(公元1426年)。
冰雪仍厚、金乌微弱,瑈璇穿了一层又一层,还是冻得哆嗦。又偏偏不怎么肯坐车,常常跨了小马跟在荣冬荣夏之后,东张西望,不时问些古怪问题,一路相当好奇。
十年前与甘棠乘舟自运河北上,北方的风景匆匆领略过,此时看来,仍然新鲜。高山峻岭、桦木窑洞、甚至北地衣饰口音,都常引得瑈璇抚掌大笑。荣冬荣夏早已与她相熟,又都感她舍命相救之恩,对瑈璇甚是恭敬周到。
荣冬荣夏到南京的时候,还是秋天,二人本想即刻接了瑈璇就返回,可没想到瑈璇却耽搁了很久。
朱瞻基,现在是皇帝了。皇帝啊!传说中后宫佳丽三千的主人!瑈璇当然不想再象那个四年一样分离,可是去北京,困在后宫,和一群女人分享他,再斗智斗勇争风吃醋吗?瑈璇想想就头大。
瑈璇自幼被当作男孩教育,师从谢运,饱读经史。文才盖世是一方面,国事民生甚至权谋方略,都不在话下。可是女人的心机争风,却是既不会又不屑,和她待烹饪女红的态度一样。
朱瞻基得报瑈璇不肯来,着急坏了。可天子刚刚登基,北京局势尚不稳固,总不能说走就走,自己跑去南京?只好一封一封情书写过去,白脚鹰南北奔波,飞得鹰脚真是白了。诗词歌赋告白诉衷,朱瞻基绞尽了一切脑汁;直到第十七封信里,朱瞻基威胁:再不来北京,自己这皇帝便不做也罢,只好立刻亲自南下找她。瑈璇才犹豫着同意了。
不巧的是韩克忠病逝,而且是在巡察的任上。还好不是太远,在湖北荆州。韩夫人哭得晕倒,甘棠安慰了母亲,便与徐照匆匆去荆州接父亲回家。白烟玉带着一双儿女住到韩府,安慰韩夫人、照料家中大小事情。在韩府正厅搭了灵堂供家人及访客祭奠,应对得宜之外,每日对韩夫人无微不至。嘉玉慕玉两个娃娃似乎知道祖母伤心,总偎在她的身旁,或咿咿呀呀童言解乏,或流着口水拉着祖母的手指傻笑。韩夫人到此时才算明白了儿子的选择,白烟玉的美丽、可不仅仅是容颜。心中内疚的同时,刻意善待儿媳,两人做了一对母慈子孝的婆媳表率。
瑈璇义不容辞,见韩府忙乱,便主动每日绝早到韩府报到,迎来送往。好在来访的南京朝臣大都认识,一应诰命眷属更是对这个传奇人物满是好奇。如此直等到甘棠回来,见家中井然有序,颇有些惊喜。
瑈璇没什么再不走的理由,只好告别母亲、告别白烟玉、告别郑和。众人又都说索性等过了正月十五,瑈璇本就依依不舍,趁机晃到正月二十二,总算出发了。好在荣冬荣夏本是南京人,在南京倒不愁无聊。
临行,瑈璇去贡院、去孔庙、去奇芳阁魁光阁,都一一流连。而自己乌衣巷中的小宅子,更是觉得似个宝贝。想到此一去北京,如此白墙黑瓦碧波画舫的江南风景便再看不到,不禁惆怅万分。而忆起多年前在北京流鼻血的经历,也不由得心中忐忑。
一路迤逦行来,这一日、进了山东大埠德州境内。瑈璇看出荣冬荣夏都异常紧张,荣冬劝自己进车内呆着时虽然面上笑眯眯的,右手却是一直没有离开腰上的绣春刀。瑈璇略一凝神便已明白,乖乖地坐进了车中。荣冬细心地放下层层帘幕,策马守护在车旁。
德州距离南京一千六百里,可是踞乐安、就三百里路;正是自南京至北京北上途中,与乐安的交集之处。汉王在乐安已经九年,这九年间培植的势力,绝不可小觑。
而朱瞻壑死在长江上,虽然宣德帝吩咐所有人封锁消息,不欲与汉王结仇,特别是不愿意让汉王怀恨瑈璇;可是以汉王在南京的耳目之众,荣冬荣夏都明白,一厢情愿地认为汉王不知道朱瞻壑怎么死的,未免天真。
对瑈璇这个杀子仇人,最方便的就是在德州截杀。即使不敢公然行凶,冒充下劫匪什么的也不是难事。荣东心中忐忑,打量了下此次护送队伍的几十名锦衣卫和一千多士兵,又略略放松。这一千多士兵是郑和尊旨挑的,据言都是能征善战的老兵,对付各地的守军,以一当十没问题。汉王再凶悍,总不能率个万人队公然与官军为敌,那不啻谋反了。而带队的刘旌,虽然官职只是百户,却是老于谋虑,对瑈璇更是宁可以死相报;这只队伍的忠诚度,绝对可信。
车轮缓缓驶在白雪覆盖的官道,轧轧声中在积雪上又添了一道道印迹。正月刚过不久,路上没什么商旅,时有觅食的松鼠甚至野鸡经过,见了这么多人,慌慌张张地又逃在了树后。
瑈璇闷在车中,随手翻着本书,心中也有些怔仲不安。朱瞻壑,想到他的细眉秀目,瑈璇怔怔出神。不能相信、他就那么去了。
荣冬荣夏指挥着队伍,快速通过了德州城,又行了四十多里距离德州城已远,见天色已暮,才停住了队伍。
刘旌过来问道:“今晚是宿在这儿吗?前面有一个小池塘,方便军士食炊,就扎营在边上可否?”
两位锦衣卫镇抚四顾张望,旷野中积雪层冰,茫茫一片白色。官道笔直地穿过大地,一眼望不到头。这里,不可能有什么埋伏。荣夏点点头:“好!就在这里歇息一晚。”
刘旌答应着去安排扎帐篷安营,奔走了一天的士兵欢笑着生火做饭。人声喧哗中,不久便升起了袅袅炊烟。荣冬荣夏料得今日无事,便也收拾着安顿了瑈璇,简单吃了些晚餐。
冬日的夜晚总是黑得早,众人早早睡下,准备明日早起出发。瑈璇躺在帐篷里,也有些困倦,迷迷糊糊地朦胧睡去。过山东、进河北、很快就到北京。哥哥,就要见到你了。
万籁俱寂中,忽然一阵马蹄声清晰地传来。先是细微的“嗒嗒”声,渐渐变成巨大的“轰隆隆”之声,越来越响,震得官道的地面都在颤抖,道两旁树木上积雪簌簌而落,来人竟是不少。荣冬荣夏本就是和衣而卧,两人霍然站起,对望一眼,凝神细听。
竟是一只大队人马,听听足有数百人。行到近处,一阵“欤欤”的喝止声,马队停在了营地之前。“荣大人!”一声高叫,声似铜钵,甚是刺耳。
荣冬荣夏暗暗叫苦,对望一眼,不动声色地撩帘出了帐篷。荣夏冷冷地道:“是何人唤我兄弟?”
夜黑风高,积雪的旷野,仍旧是白茫茫一片,小池塘上结了冰,冰面清清冷冷泛着寒光。官道上的马队约有四五百人,黑黢黢地看不清楚旗号,然而一丛丛刀光在白雪的反射中耀眼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