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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晏均才坐下来,人又被沈司令叫去了书房,桃衣的事便也没再继续听下去。
潘玉良上一次见人夫妻打架还是沈妙玉在的时候,只是,若说桃衣是夫妻打架,好像也不太说的过去。
桃衣瘦瘦小小的,若说她打人,她能是谁的对手?
潘玉良皱着眉,心里想着这夫妻二人是有多大的仇,她丈夫竟能动手把人打成这样。
她细细问了一番,才知道桃衣原来过的比她想的还要惨。
桃衣嫁的那丈夫比她大了二十来岁不说,前头娶过两个老婆,一个跟人跑了,一个说是病死的,但谁知道到底是怎么死的。
就因为他帮着桃衣的父母干了几天的活,桃衣的父母就把女儿嫁给了他。
那男人吃喝嫖赌样亲都沾,手上但凡上有一丁点的钱就拿去赌了。
赌赢了就去青楼喝花酒,喝醉了就回家打老婆孩子。若是赌输了就直接回家,还是打老婆孩子。
打人已经成了他的家常便饭。
桃衣哪里反抗得了,他若是光打她,她大不了也学了他前面那个老婆,跑了就是。
可那男人一点人性都没有,他不光打桃衣,连孩子都打,孩子才两岁多,是他的亲儿子,他竟也下得去手。
若是桃衣不在,孩子一见他就吓得直哭,被他打得怕了。
桃衣没有法子,跑也不能跑,只能带着孩子这么过。
她求沈夫人收留她,也只是为了赚点银子,拿了银子回去给他,他高兴点了,下手就没那么狠了。
潘玉良听了桃衣说的话,简直匪夷所思。
“你父母就不管你了吗?”
桃衣摇摇头,她丈夫那样的恶棍哪个人敢惹,再说,若是她的父母管她,当初也不会把她嫁给那个男人。
潘玉良的目光落在桃衣露出的伤上,桃衣立即扯着袖子遮了遮,“奴婢没事的。”
潘玉良又问,“所以你才方要银子也是这个原因?”
桃衣迟疑了一下,还是点点头,那耳坠子贵重,她又出去不得,放在身上若是被她丈夫发现了,反而生事。
她来府里的时候,他就跟她说过,大户人家的东西根本不是东西,让她顺点东西出去。
她哪里敢做这种事,若是这耳坠子被他发现了,他一定觉得是她偷的,日后就没完没了了。
潘玉良沈吸了口气,觉得这口气怎么也顺不下去。
可桃衣这事说起来又是家事,还是一个丫鬟的家事,她哪里好插手管的。
这事潘玉良想了想,最后还是跟沈夫人把这事给说了。
桃衣是沈夫人给她的,有事她也应该同沈夫人说一声。
沈夫人后来就把桃衣给要了回去,放到了厨房,把她那孩子也接进了府里,就跟着桃衣一块在厨房里呆着。
沈夫人原是好心,看在桃衣原来在她的院子里侍候过的份上,让她去了潘玉良的院子。
可她家里那么个情况,这人就不好放在潘玉良的院子里了,日后出了事可就麻烦了。
桃衣在厨房,虽然不如在潘玉良那里侍候体面,可却是最适合她的。
这样一来,她既能留在府里干活,也能把孩子带在身边,她原本就担心她不在家,她男人又会打孩子。
而且沈夫人特地让赵副官私下里同厨房的人打了招呼,让大家对桃衣带着孩子一事,睁只眼闭只眼。
桃衣一走,南院又只剩阿板一人了,沈夫人还说要另外调人过来,潘玉良却推脱了。
她用惯了红衣,别人一时半会她也习惯不了。
而且她怕等她习惯了,红衣的伤也该好了,到时候知道她要了别人,红衣心里肯定难过。
潘玉良再去医院,就发现红衣脸上像是带着喜气,那股小女儿家的娇羞怎么也掩饰不住的样子。
这会王进不在,潘玉良打着趣同她说,“看你一脸喜气的样子,可是那王进同你说了什么?”
红衣想了想,也没瞒潘玉良,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王进他,他说喜欢奴婢。”
潘玉良一副早就料到的样子,“早瞧出来了,就知道他忍不了多久。”
红衣低着头做娇羞状,几乎不怎么说话的阿板突然来了句,“比赵副官好。”
潘玉良看了她一眼,“怎么说赵副官也算是你的师父,你这是胳膊肘往外拐。”
阿板摇摇头,没再说话。
听到阿板这么说,红衣心中还是有几分高兴的。
她虽不会有意将赵副官跟王进去比个高低,但谁不希望自己找的那一个是别人眼中最好的呢?
不过,潘玉良想了想,有件事还是要跟红衣说的,免得日后她知晓了心中有疙瘩。
“红衣,有件事还是要同你说的,那日你受伤,是赵副官送你来的医院。”
看赵副官那着急的样子,也不像是……
潘玉良都有点看不懂这赵副官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了。
红衣先是啊了一声,接着又哦了一声。
“奴婢还以为是小少爷呢,奴婢晕过去的进修看见的是小少爷。”
潘玉良笑笑说,“的确是晏庭最先发现你的,若不是他把赵副官给引了过来……”
恐怕红衣只会更惨,不过现在也不必说这些。
红衣笑了笑说,“那等奴婢好了,奴婢一定当面好好谢谢赵副官。”
潘玉良见她脸上也无异色,点了点头,“那你就赶紧好起来吧,未未有些日子没见你,还寻了你两次呢。”
未未还是一如既往地懒,寻人的时候也不作声,只扒拉着人看,这个瞅瞅那个瞅瞅。
问他在找谁他也不说,继续盯着丫鬟们一个一个的瞧。
沈夫人被她逗得不行,“他这是在找红衣呢。”
潘玉良也觉得是,该在的都在着,他能找的也只是红衣了。
为此沈晏庭还吃醋了,“本少爷居然不如一个丫鬟。”
沈晏庭跟未未呆在一块的时间哪里有红衣跟未未呆的时间长,况且在一个眼里,哪里有什么丫鬟少爷之分。
红衣眼睛红了红,“奴婢一定好吃好睡,好点好起来,早日回府看我们孙少爷。”
潘玉良欣慰地点点头,她原本还怕赵俊的事在红衣心里留下什么阴影,没想到她还算看得开。
阿板中途去打了趟开水,红衣赶紧趁着她不在,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潘玉良。
“少夫人,您也觉得王进不错吗?”
潘玉良取笑她,“你还不好意思了。”
又道,“我瞧着也好,连阿板也说他比赵副官好,你何时见她夸过人啊。”
红衣点点头,松了口气的样子。
在她心里,潘玉良跟沈夫人对王进的认可都是十分重要的。
她支吾着,又道,“奴婢就是觉得奴婢这身份,有些配不上他……”
潘玉良哼了一声,“你休听赵副官胡说八道,日后有他后悔的。”
红衣倒也没奢望赵副官能后悔,只是他那日的话她却听进了心里。
王进好是好,可人家一个军官,她一个丫鬟,她心里还是有些隐隐地担忧,她哪里配得上他。
潘玉良看出红衣的心思,安慰着她道,“红衣,你可别忘了,你是司令府第一红人啊,别妄自菲薄。”
红衣被潘玉良的话逗乐,“是,奴婢可是司令府的第一红人呢。”
等阿板打卫工水过来,潘玉良又嘱咐了她几句才离开。
阿板在离开前又说了句,“夫人给少夫人的那丫鬟少夫人用着不惯,又没要了。”
红衣非旦没有觉得自己倒霉,好好的吃顿苦头,反倒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太幸运了,怎么什么好事都让她给摊着了呢?
潘玉良这才知晓阿板已经把桃衣的事告诉了红衣。
不等她问,阿板便道,“她自己问的。”
潘玉良笑了笑,“这丫头,不好好养着,竟瞎担心。”
王进既已把话挑明了,等沈晏均从营里回来,潘玉良特地问了他王进的事情。
她问完还道,“王进第一次送我跟红衣回府的时候,就一直找话逗红衣呢,想必那时候便有了那等心思。”
沈晏均倒有几分意外,他本来觉得红衣在赵副官那里碰了钉子,又出了这种事情,王进这时候有点趁火打劫的意思。
如若是他早就存了那心思,那反倒还有几分真心的可能。
沈晏均也没下结论,只把王进的情况简单地跟潘玉良说了一遍,然后问她,“你觉得他比赵副官好?”
潘玉良笑了笑,“赵副官好是好,可架不住赵副官不喜欢红衣,他再好也是无用。红衣的事,他不愿意就是不愿意,我们也不能拿枪指着他,让他娶了红衣。”
她知道沈晏均看重赵副官,仔细一想,红衣跟了赵副官,虽看上去是红衣高攀,可这高攀之后也得承担高攀的后果,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沈晏均点点头,不过,若说赵副官不愿意……想到赵副官,沈晏均不禁皱了眉。
不过他还是就事论事地说,“不上不下进这人有些小聪明,若说他喜欢红衣,这我相信,但这喜欢里,应该还有几分别的心思。”
潘玉良笑了笑,“有别的心思也不怕,只要他能对红衣好就是了。”
这世上有所求的多了去了,也不都尽是坏事。
沈晏均一愣,像是没想到她会这样说。
“我原本以为你会比较介意这种事情。”
潘玉良摇摇头,接着又叹了口气,“晏均哥哥,你可知府里那些年纪大了,或者到成亲年纪的间丫鬟,最后都去了哪里吗?”
沈晏均神情一顿,道了句,“不知。”
府里的事向来都是沈夫人管的,沈晏均跟沈司令从来不插手,若要说,他也只是在潘玉良的事上多管了些。
潘玉良道,“她们有的人会回乡下嫁人,当一辈子的农民,过一辈子的清贫的生活。有的人就直接嫁了府里的下人,生了孩子还是给别人做下人……”
而这些根本就不算什么。
潘玉良又接着道,“清贫也好,下人也罢,这无可避免。可有的人直到嫁人的那天都不知道自己会嫁个什么样的人,她们带着希望,可她们嫁的……也许是个酒鬼,也许是个赌徒,也许是个成日好吃懒做,打起老婆来却毫不手软的人。”
沈晏均有些震惊,倒不是因为这些事情本身,而是震惊她是如何得知这些事的。
他想了相,“嫁给的那个丫鬟?”
也只能是那个丫鬟了,旁的人也没机会到她面前说这些。
那日他有事先离开了,后来见潘玉良没什么特别地反应也就没过问,一个丫鬟的事,他也没放在心上。
潘玉良点了点头,“戏文里不是经常写着吗?我以后总觉得这戏文里写的东西,都是别人夸大事实写出来的。可没想到,这世上真有这样的事。”
桃衣的事情让潘玉良想了很多,红衣的事,若是她跟沈夫人帮着点,也许日后红衣也会像桃衣那样。
她没瞧见,帮不了也就算了,可红衣就是她身边的人。
那王进不用沈晏均说,她也看得出来是个心思活泛之人。她倒也不觉得全是坏事,谁还没点小心思呢,只要别走歪门邪道就行了。
沈晏均抱着她道,“那我找个时间跟王进聊聊。”
潘玉良点点头,又有些担心地说,“你可别把人给吓着了。”
沈晏均失笑,“那王进都敢把主意打到你身边的人身上来了,你以为他会是个胆小的?”
潘玉良晃着脑袋道,“我才不管他胆子是大是小,反正你得把人给我留住了。”
这事沈晏均没有先找王进,反而先找了赵副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