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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一个多小时,天就要亮了。
我打开房门,客栈老板闪身进来:“副总司令,山里回话了,总司令亲自写的回信,让我们立刻送你过去。”
“这就走?”我的精神一振。
“是的,这就走,我亲自陪同,还有几个兄弟一起护送。”他说。
我们下楼,四个大汉都在那里。
分发雨衣雨靴,全部穿好。
客栈老板和四个大汉都带了一把微冲,藏在雨衣里。
“走吧。”我说,边冲那客栈小伙计笑了下,他惶恐地看着我,接着嘿嘿笑了下,“副总司令,祝你一路平安。”
然后,我们就出发了,我在他们的簇拥下,出了客栈,走出巷子,上了一辆早已等在巷子口当地常见的敞篷小货车,直奔边境方向而去。
接近边境线的时候,下车改为步行,进入了一片巨大的芭蕉林。
我们进入芭蕉林,身影很快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里。
雨还在下,打在芭蕉叶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
芭蕉林里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不时有巨大的芭蕉叶伸展到路面上方,我们不做声,打着手电,边拨开芭蕉叶边在芭蕉林里急速穿行。
远处传来不知名的禽兽古怪的叫声,在这雨夜里,听起来有些悚然。
穿过芭蕉林,前面是黑咕隆咚的热带原始森林。
毫不犹豫,我们一头扎进了原始森林。
这时,雨停了。浓云渐渐稀薄,一轮银盘皓月钻出云层,把水银般的月光亮闪闪地泼洒在森林里。在这片月光照耀下的古老而宁静的树林中,野兽不安地睁大眼睛,猫头鹰惊慌地咕咕叫着,因为它们看见六个从未有过的陌生人闯入它们的世界来。
月光从树缝中泻下来,我们不再用手电,借助月光在松软的布满枯烂树叶的小径上默不作声地快速行走。
走在这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我突然想起老秦曾经和我说过的一个真实故事:许多年前,一群十六七岁的男女知青,他们为了献身崇高的世界革命,也为了心中隐秘的浪漫爱情和理想,莽撞地跨过国界,投入金三角莽莽丛林。有人因此成了老虎黑熊口中的美食,有人葬身沼泽密林,有人被蚂蟥吸成一具空壳,还有人被未开化的土著野人掠走,不知做了什么工具。
几个月过去了,这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只剩下一女两男,他们走啊走,终于走出不见天日的原始森林,当他们看见洒满阳光的第一座山寨,第一缕炊烟时,不禁跪在地上抱头痛哭。当地人惊讶地看见山林中歪歪倒倒钻出来几个衣不遮体的怪物,像传说中的人熊。
当然,今晚我有他们几个带路,不会成为人熊。
听老秦说,幸存知青后来又经历了许多生死磨难:战争、贫困、疾病、毒品、婚姻、家庭,其中两人相继死去,最后一个女知青顽强地生存下来。她不再热衷于激情澎湃的口号,也不再轻信闪光的语言,而是安静地在那片遥远而贫穷的异国土地上扎下根来,做了一个哺育孩子灵魂的山寨女教师。她后来把自已经历写成小说,在东南亚一举成名。
这个故事令我怦然心动。老秦告诉我,它的教育意义在于,苦难是铺垫,就像鲜血浇灌的花朵,生命撕裂的辉煌。
我不禁悄悄崇拜那个幸存的女主人公,把她当成心中偶像,只是,我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走了半天,客栈老板突然站住,做了个手势。
大家都停住脚步。
客栈老板开始侧耳倾听,其他几个人往四周观察着动静。
在黎明的晨曦里,我模模糊糊看到旁边有个界碑,上面写着两个红色的大字:中国。
前面似乎没有铁丝网,见识过中俄中哈中朝边界,都是有铁丝网的,这里却没有。
我知道,到边境线了,越过去,我就出国了。
我虽然有护照,但是没办签证就要出国了。
这已经是我第二次非法出国考察了,第一次是和李舜考察赌场,这次去考察掸邦前进军,去以副总司令的身份视察军队。
看着他们小心翼翼观察的样子,我的心里突然有些后怕,我觉得自己的举动十分冒险,如果此时遇到边境巡逻的,被抓住,那我可就完了,一名公职人员要非法越境,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的前途就此结束,意味着我有叛国企图,我要成为违法分子,要受到法律的惩罚。
想到这里,我的头皮有些发麻。
但已经没有了退路,已经到了这里,只有往前走了。
既然我决定去那边,就没有什么可以后悔的。
后悔不是我做事的风格。
四周十分安静,晨雾笼罩,天色还没有全亮,附近黑乎乎的。
一会儿,客栈老板直起身,似乎觉得安全了,打了个手势,低声说:“走,过境——”
我们无声迅速往前走去,我前面两个人负责拨开杂草丛,后面还有两个殿后。
正走着,前面的荒草里突然哗哗站立起十几个黑乎乎的人影,都穿着军用雨衣,头上的钢盔发出醒目的寒光,胸前都挂着冲锋枪,枪管乌黑锃亮,黑洞洞的枪口正指着我们。
走在前面的人接着就站住了。
我的脑袋轰然一响,第一反应就是,遇到巡逻的了。
不是我们的就是他们的,应该是他们的。
不管是谁们的,被抓住一切都完了。
坏事了!
我的大脑一时有些发懵,呆立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