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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暖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垂下眸, 一步步慢慢的朝着纱帐的方向走。
她心中没来由的, 有些愧疚和不安。
纱帐里的女人轻咳了一声, 沙哑着嗓音问道:“可是翠枝?给我倒些水来……”
因着郁暖进去了, 故而便没有另外侍候的人, 故而郁暖便亲自撩了袖管, 给女人斟了一杯茶。
纱帐有三层,具是逶迤在地上,郁暖小心翼翼的护着茶杯,越是到里头, 药味便越是浓郁些。
不知为何, 其实她自己也很熟悉这样的味道,仿佛一室的药香味实在很寻常。
郁暖轻声道:“您的……茶来了。”
她说着撩开帘子,便见一个素色衣裳的女人规整躺在锦被间, 长发披散着,只侧着身子并不理会她。
郁暖却又听见女人意兴阑珊的道:“摆在一边儿去罢,茶凉了不好喝。”
她摸了摸,很认真的道:“没凉啊。”
女人转过身来, 因为生病而有些憔悴的眉眼静静看着郁暖,就连呼吸也有些颤抖起来:“人走了, 茶也凉了。”
郁暖一时间, 也不知怎么说话。
她只是低下头, 把茶杯放在了一边。
南华郡主笑了笑, 对她慢慢道:“扶我起身罢。”
她伸出的手有些消瘦, 被郁暖拉着起身时仿佛有点吃力。
郁暖看着她,心里也知道,南华郡主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是谁呢?
于是郁暖干脆些,选择坦诚,对南华郡主道:“……我回来了。”
她原本想要叫母亲,但南华郡主是郁大小姐的母亲,郁暖不认为自己完全是郁大小姐,故而不敢认这重身份。
她只觉得这样叫母亲,有些难以启齿。
南华郡主叹息着摇头,缓慢道:“给我洗漱罢。”
郁暖有些惊讶,她也不晓得为何南华郡主竟可以这般自然,难道也不问问她到底去了哪里,又做了些甚么,还有更多更多可以问的话,郡主却从没说出口了。
郁暖没有服侍过人,但却见过丫鬟们是怎么做的,故而也并不显得多么生疏,但的确也不如何熟稔。
她服侍得并不好,南华郡主看着女儿,垂着眼眸,微微一叹。
郁暖服侍着她,南华郡主才问道:“怎么想到要归来的?”
她母亲道:“不是在江南住着,近年也不打算回来了么?”
南华郡主的语气里并无多少责备,甚至平和而沧桑。
只像是又见到了离家多年的女儿,无限感慨藏于心,终究只问了一句最普通的话。
郁暖站在光影里,看着纱帐到一角,轻声道:“听闻您病了,我便回来瞧瞧。”
事实上,南华郡主也不曾病的多严重,只是旧疾犯了,头疼脑热的在所不免,但她也明白,这些话是不能和女儿说的。
这么些日子里,她也听闻郁暖诞下皇子公主的事体,却始终没法见到女儿,也不晓当年的事体到底是为何发生。
前些日子女婿归来瞧她,只说起郁暖脾性倔,梗着脖子不想回长安。
忠国公和郁成朗对着女婿,从没几分家人的模样,大多时候还是敬畏又恭顺的,南华郡主却还坦然。
陛下的原话是这样的:“阿暖年轻,贪玩也属寻常,岳母不必心焦。朕亦盼她能早日舒去郁结,回到朕身边。”
皇帝说话的时候语气很平缓,甚至平易近人至极。
南华郡主却听出,陛下虽似只在叙述自己担忧和纵容,但就“贪玩”和“郁结”而言,分明颇有深意。
况且陛下唇边还有点似是而非的笑意,故而南华郡主更不敢大意。
于是燕明珠才道:“陛下,臣妇只觉江南无甚好的,到底比不得长安人手充沛,阿暖身子又不好,到时……说句不好听的,若又起了从前的心疾该如何是好?也无人陪着她。”
“只臣妇自未嫁时便对她管教无方,纵得她当了母亲仍不懂事,既是一国之母,就不能久居江南。她身子弱,激不得,不若就由臣妇把孩子哄回来,咱们再另行准备。”
她言辞恳切认真,又愿自己主动把女儿诱回来,如是陛下便能哄得佳人心肝颤,抱得美人归,谈情说爱哄老婆时也不必落下把柄,正是上乘良策。
到底,叫阿暖再作下去可怎么好?
南华郡主一向认为,男人都要吊着虐着才忠心。
但陛下又不是忠国公,即便吃那套,也是小来来,若矫情大发了,皇帝说不得命人把阿暖绑回长安,逼着她回宫一心一意安分当她的中宫皇后。
为了孩子好,还是把她乖乖哄回来罢。
陛下果然温和笑了笑,对于她大胆的谋划,捻着佛珠慢慢道:“岳母果真女中豪杰。”
可见是皇帝这样冷情克制的男人,动情时仍是很不讲道理。
她的乖暖还这么小啊!
给他生了一对龙凤胎啊,怎么有这种男人!
江南好,风景好,养生好!
她的阿暖呆个半年又怎么了?
男人的劣根性,馋得您哟!
想是这般想,南华郡主吃着酒,却和陛下碰杯含笑道:“哪里,还是陛下您宠着咱们姑娘,臣妇感激还来不及。”
一旁的郁成朗和忠国公默默无言。
郁成朗是认为,妹妹不容易,还是不要卖妹妹了。
忠国公是认为老婆更可怕了,和陛下对酌的姿势都豪迈霸气的紧,回房肯定又要骂他废物点心,连陛下想什么都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