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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间,人都散了的时候,冯夜白病恹恹的身子就好了,他叫人把饭摆在沉央屋里,过去的时候,看见她跟尚梅坐在一起,正在灯下绣花。
烛苗来回跳跃着,她半边脸在明,半边脸在暗,她的手还不及他一半大,拿针的手在绷子上来来回回反倒显得灵活起来,两条眉毛或拧在一起,若舒展放平,都被脸上的认真劲头左右着,细数同她成亲以来的点点滴滴,这幅表情,除了对吃,还是头一回用在别的地方,眉目温婉,好像身上都镀了层佛光,叫人看了,无端端就觉得舒心。
尚香端着茶进来,看见冯夜白,往下一蹲,扬声道了句,“王爷吉祥。”
这丫头忒没眼色,没看见王爷眼里的深情款款,平地惊雷似的一声,好好儿的气氛全被她毁了。
冯夜白面色不愉,瞪了尚香一眼,气她咋咋呼呼不稳重。
沉央闻声转头朝外看,他就站在里间的珠帘后头,她蹙眉不解,不是说病的起都起不来了吗?这会儿怎么在这儿站着?
尚梅打起珠帘福身问安,和尚香一道退回外面站规矩听吩咐。
他没穿正装,领上的盘扣散了几颗,看着像才睡醒,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子惺忪慵懒,盘腿在她身边坐下,身子自然而然靠过去,嘴唇擦过她耳朵,贴着她的脸问,“绣的什么?”
沉央往里边儿挪了挪,有些赌气的道,“瞎绣的。”说着把绷子往桌上一放,转身就要下去。
冯夜白去拿桌上的绷子,手正好拦住她,“我看看……”
沉央伸手去抢,“想看自己绣。”
“满口胡浸!”他伸手刮刮她秀挺的鼻尖,“哪有大男人抱着绷子绣花的。”
他连胭脂都涂过了,还有什么不能的。沉央指着他道,“你啊!正好能做古往今来第一人,流芳百世,没准儿还能被后人编成戏文传唱呢。”
好啊,丢人都丢到百年后了,这也就是她能在他面前百无禁忌,想说什么说什么,换别人看看,十张嘴都不够缝的。
“那你不是也要跟着我一起丢脸?咱俩死后是要葬在一起的,跑的了我也跑不了你。”
沉央一噘嘴驳回去,“你比我大那么多呢,要死也是你先死,我才不跟你死一块儿。”
他听惯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现在反而没了脾气,往她脸上蹭了蹭,话音里带了抹子感伤,“也是,我注定是要比你早走的,到时候我走了,一撒手,人间的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连你我也顾不上了,你说到时候剩你一个人你怎么办?我不放心,到死都不放心,我就在这上头有私心,你爱我不能比我爱你多,所以我想死在你前头,先走的那个反而是解脱,让我看着你死,我做不到,可让我看着你无依无靠的活着,我也做不到,沉央……咱们要个孩子吧,有了孩子,我死了,他就能照顾你了。”
怎么就扯到生死上了呢?她听下人说他病了,别不是什么要命的病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