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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顾侯府的繁华热闹相反的是,相府又一次陷入危局。
百年传承下来的高门府第,很少遇到什么破灭性的打击,就算遇到也不足以使殷家的招牌彻底蒙尘。
譬如殷兖被夺职发配闽中,殷朔仍旧替代丞相的位置担起整个相府的荣辱,正是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了。
这一次,在东灵的朝堂上留下斑斑痕迹的巨虫,终于有了僵硬之势。
殷兖能替殷朔顶一次罪,还能次次为他顶罪不成?
殷朔被软禁在府接受审查,殷姬媱率府中奴仆配合调查,丹阳公主在病榻前照顾殷兖——
他的病一日重似一日,身边却只有一个丹阳公主,一儿一女皆不在侧。
夜色深沉,殷姬媱坐在椅子上用手撑着头,这些日子府中人心惶惶乱成一团,她的心里也不好受。
殷朔到底是她的兄长,她不想置殷朔于死地,可她知道若不踩紧殷朔,便会让他有机会去踩顾侯府。
和顾酒歌他们的安危比起来,殷朔不过是个恶有恶报的奸臣,不值得她同情。
房门轻轻响动,殷姬媱霍然抬头,正见佩儿从门外进来,手里还端着参汤,淡淡的药香弥漫在空气中。
见到殷姬媱一脸警惕地看着自己,佩儿也愣了,“小姐怎么了?是我呀。”
殷姬媱的身子又放松下来,歉意地看着佩儿,“不好意思,吓着你了吧?可能是这些时日总和那些官差打交道,要回答他们无数问题,既不能让大哥脱罪又要将相府之人的干系撇清,我有些吃力。”
佩儿把参汤放在桌上,柔声道:“奴婢明白,正是明白小姐这些时日精疲力竭,所以奴婢特命厨房做了参汤给小姐提神。”
殷姬媱微微点头,将碗端起来小口小口地喝,忽然想起什么来,“对了,你可听见父亲的病怎么样了?”
佩儿的眉头微微蹙起,下意识躲开殷姬媱的目光,后者一见便知不妙。
殷兖的病一定没有好转。
“父亲到底怎么样了?你不告诉我,我自己去!”
她把参汤放下,当即就要出门,佩儿忙拦着她,“小姐去哪里?”
“自然是去看父亲,相府遭受这样大的变故,父亲心里一定不好受,病就更加难好了。我去看看,要是实在不好就请玉扶想想办法!”
佩儿死命拉着她,“小姐别去,太医说了老爷这病是心病,你还不懂吗?老爷希望公子脱罪,小姐希望给公子定罪,老爷见了你还不更加生气?”
殷姬媱一愣,脚步顿时停了下来。
佩儿好说歹说将她拉进房中,又合上了门,这才同她细细道来。
“小姐还说要找玉扶公主呢,她现在已经不是当初的镇江长公主了。若说从前小姐还可以凭闺中情谊找她来帮忙,现在……”
“别胡说,玉扶不是这样的人!”
殷姬媱打断她的话,“玉扶对朋友是最讲义气的,她的性情我了解,否则她也不会费劲千辛万苦回来救顾侯爷一家。不过……你说的对,父亲现在不想见我,只怕也不想见玉扶。”
佩儿道:“心病还需心药医,再好的医者也治不好老爷的心病啊……”
“他的心病,可不止是为殷朔。”
女子肃然的声音陡然响起,房门又是一动,竟无风自启,一阵夜风将殷姬媱额上的白纱刮下。
她朝门外看去,并没有看到人,再回头看向房中差点惊叫出声。
顾酒歌捂着她的嘴,“嘘,别出声,是我。”
殷姬媱看清来人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隐藏在心中良久的情绪,在惊吓之下彻底爆发,她顾不得许多,一下子投进顾酒歌怀中。
“你怎么现在才来,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么?相府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根本脱不开身。我一直在等你来找我,没想到你现在才来!”
她伏在顾酒歌肩上,忍不住泪水落下,顾酒歌身体一僵,下意识轻抚她的背。
“原来你一直在等我来。抱歉,这几日我也实在脱不开身,今日前来还有一件事要办。”
他这几日忙着打理府中的资产和账目,准备举家迁移到北璃的事情,今日才总算抽出一点时间。
这些事情说起来太复杂,他一时和殷姬媱解释不清。
殷姬媱自然知道顾侯府尚未完全脱险,顾酒歌要忙的事情不少,便起身抹了抹眼泪,“我知道,方才的话不过是气话。”
两人之间历经此番磨难之后,彼此间默契了许多,对对方的心意也更加确定。
佩儿忍不住偷偷一笑,正要退出屋子将房门带上,忽见对面窗外有个人影微微颤动。
“小姐,二公子,那是什么人?”
殷姬媱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窗扉轻启,一个身着夜行衣的人从窗外进来,看体态是个女子。
她忽然想起方才听见的女子肃然之声,好像说的是殷兖的心病,不止是因为殷朔。
这是什么意思?
顾酒歌忙道:“差点忘了正事。姬媱,我今日来正是为了带她来见你,我想你应该很想见到她。”
夜行人揭开黑色的面罩,露出一张年近四十的女子面容,一双眼睛带着沙场的铁血和凌厉。
最让人惊讶的是,她和殷姬媱竟生得有七分相似!
殷姬媱顿时愣在那里,只见女子朝她微笑点头,眼中似有赞叹和喜爱之意。
顾酒歌道:“姬媱,这位是西昆将门柳家的女将柳婷婷。玉扶去西昆救我大哥的时候,大哥和柳将军商议之后,决定让她和玉扶的队伍一道回东灵。”
“柳,柳家?”
殷姬媱一时不知所措,愣愣地看着顾酒歌,“你曾和我说过,我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