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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帝都,两万月薪听起来并不算是一个大数字。到了知乎这种网站上,月薪两万简直就是社会底层,被邀请回答问题的时候,开口不是“刚下飞机”、“刚开完会”都不好意
思说话。到了微博上,一帮贩卖焦虑的自媒体更是整天嚷嚷“年入百万在帝都活不下去”之类的话语。
但实际上,税后拿到两万块钱的,在华国任何地方都能挺直腰杆说话——毕竟华国当前的中位收入只有2200块,十倍于这个数字,难道不叫高薪? 林珊知道,自己当初那些留在鲁省的同学们,如今月薪大多也就三千到五千,挣得更多的都在超一线或一线大城市。病房里那些病人家属平日里谈论的话题她也听过
,如果三十岁不到的男人,一年算上奖金能有个十万块钱稳定收入,其实已经是很多人眼中的“好榜样”了。
但若是告诉这群大爷大妈林珊的收入,他们唯一的反应,恐怕就是怀疑林珊在给大老板当小三。 没办法,在这种地方,如果林珊是男人,会被称赞“有本事”,但作为女人…似乎本身就是一种原罪——无论是“荡妇羞辱”还是来自于嫉妒之下的歧视,依旧普遍存在
于这片大地上。或许在大城市并不彰显,但是越到小地方,越能嗅到那种腐朽的味道。
林珊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她打定主意不去和任何人说自己收入的事。不过高收入带来的底气,在林珊进屋看到母亲的灰白头发时,瞬间化为了愧疚。 方青山今年刚四十八岁,多数女人这个年纪头发不说乌黑,却很少有像她这样白了一多半的。因为饮食和休息不好,她如今更是有了些斑秃的迹象,头顶明显发量稀
疏了许多。 林珊知道,母亲年轻时是工厂一枝花,但自从拒绝当副厂长的情人之后,她便在下岗大潮中被第一批刷了下去——那个年代,厂长副厂长的权力实在是太大,想要摧
毁一个女工的生活简直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而作为“蚂蚁”的方青山,不但没了工作,甚至还因为几句栽赃而背上了“公交车”之类的骂名。 无奈之下,方青山只得黯淡回到村子里过活。可村子里的人同样“消息灵通”,明里暗里都说方青山是个放荡的女人,甚至连她的父母也渐渐产生了类似的想法,最终
抱着“再嫁不出去就砸手里”的心态,把她介绍了同村的林大兴。
草草结婚之后,方青山人生的噩梦,就此降临。 林大兴嗜酒如命,本身也不是老实巴交的庄稼汉,而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村痞”。不务正业不说,最要命的是好赌。严打时期他缩卵的比较早,不然逮住不是无期就是枪毙。中间因为赌博欠了四十万的帐,差点进局子,但后来跟城里那些混黑的搅在一起,搞上了卖土方的生意,由此很快还了账,并趁着老大被抓的动荡时期及时抽身,
凭借之前累积的资本,如今做起了装修行当,现混迹于各个房地产商外围,做一些装修的承保业务。 总的来说,他脑袋不算差,但侥幸心理重,纵然如今洗白了,却依旧喜欢走些歪路子。眼下小公司带了个队伍,每年流水几百万,去年生意不错,落在手里的大概三
四十万,能算是个小老板。
但仗着交警大队有关系,林大兴在市区里愣是敢开一辆走私套牌的宝马七系,因此在多数人眼中,如今的林大兴称得上是个“大款”。
只是这位“大款”从未给让林珊感受过“父爱”的温暖,只有无尽的阴影。
正发呆的林珊忽然发现母亲睁开了眼睛,赶紧凑过去轻声询问:“妈…您醒了?渴么?来您慢点起来,我给您弄水喝…” 方青山带了颈托,整个脑袋上都包着绷带,一周前送到医院时是昏迷状态,经过救治后如今状况还算稳定。但因为她精神出了些问题,每天苏醒过来后,基本都是双
眼直勾勾的望着天花板,沉默的像个哑巴。 林珊前些天说了许多,但她像是没听见一样。这种情况林珊以前就碰到过,所以并没有太过惊讶,可是今天方青山却仿佛清醒过来似的,目光慢慢转了转,当看到林
珊的时候,眼睛忽然就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