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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色染晕,晖光自将军府的飞檐屋角而来,景致甚美。
而眼前一幕……
真不美。
谢将军到底是个武人,不是二姨娘那点力气可以比的,方才打的妙俏那一巴掌,此时半个头好像都肿起来了。
可是,那双嘴,却还在不停的指证着二姨娘。
撕逼到了极致,什么芝麻恶心事儿都要抖出来了。
“将军,你要相信奴婢,相信奴婢……”妙俏可怜的跪在地上,“这一切,都是二姨娘威逼着奴婢,奴婢才是那个最可怜最无辜的人啊。”
“妙俏,你给我住嘴,你和我有什么仇,你要如此陷害我。”二姨娘也乱了阵脚,现在满脑了想的是不能再让妙俏再说,可是,在触到谢将军那沉黑一片的面色时,生生一个步子都挪动不了。
“将军,将军,你不要听这个贱婢……”
“你既然知道她是贱婢,为何,还会把她错认成灵沁?”谢将军的声音如生铁般砸来。
那锐利而压迫人的光芒,让二姨娘呼吸都是一滞。
“父亲……”
“你给我住嘴。”谢将军沉声一喝。
本欲说情的谢灵玉此时生生僵住了唇瓣。
院子里一时间,静若无声。
先前那首先发现此事的嬷嬷也垂下了头,宛如惊弓之鸟。
一旁,京兆尹夫人和霍燕如对视一眼,吞了吞口水,也噤若寒蝉。
王仁义那面色尤其复杂。
倒是一旁的贤王宇文贤,眉宇怔结,连他自己都抓不住心头的那种莫名其妙。
不是谢灵沁,他竟,有些松口气。
而暗处,紫河看着依然一动不动笔直如松的小姐,有些纳闷了,都这般时候了,小姐怎么还不出去。
这般一走出去,更打二姨娘的脸呀。
“不够。”谢灵沁偏过头来,对上紫河的目光,“事已至此,就看看我这位好父亲的底线在于何处吧。”
紫河有些不明白。
“来人,将这奴婢先拉下去。”谢将军额间青筋跳动,终于重重的发出命令。
仰天,叹气,似也没想到,平日里温柔端庄的二姨娘竟做出这般多的事。
“啊?”妙俏一听这话,却慌了。
不行,不行。
“将军,将军,还有,是二姨娘故意安排我在公子身边的,她说,只要我听话,就会许我做公子的侍妾,日后,她成了将军府主母,一定保我荣华富贵的,还叫我在公子面前尽量说着大小姐的坏话,让公子与大小姐的关系更加恶劣。”
妙俏痛哭流涕,这下为了救生,是搜肠刮肚的毫无保留。
暗处,谢灵沁轻轻的笑了。
于是,她终于理了理衣袖,示意紫河眼上,自大树后走了出去。
“咦,这是怎么了?”谢灵沁带着极大的疑惑,远远的开口。
众人闻声回头。
只见那一缕晖光下,少女一袭素淡青衣,缓步而来。
星眸粲亮,眉目如画,素淡得不加一丝点缀,纤瘦清冷,轻抿一点笑意,疏离了背后的廊檐花木,过滤了繁华美景,远山青黛,只余她清润挺立。
如此人畜无害,又恰好的疏淡清离。
那是清秋的素菊,是悬崖枝头捕捉不到的芬芳。
宇文贤的瞳孔一缩,手指,不经意的一紧。
为什么,这般一看,这个谢灵沁,还真是长得不错。
二姨娘和谢灵玉此时看到谢灵沁却是怒不可遏,几乎就要忍不住上前,揪住她。
她们不相信这事和她没关系。
“小姐。”一旁,砗磲小脸一喜,立马垂着头,迎了上来。
“这是怎么了?”谢灵沁看着砗磲。
“这个……”砗磲看一眼谢将军,这才对着谢灵沁一五一十的将方地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说了。
谢灵沁听见,一脸诧异震惊的模样,看向谢将军,颇是委屈与义愤,“父亲,女儿虽自小没了生母,诗书琴词学得也不好,可是,这礼义廉耻自当是晓得的,如何会做出这般事。”
谢将军到底理亏。
本来之前已经打算放弃她,可是,没曾想,与工部许公子行不耻之事的竟不是她,而是一个丫鬟,此下老脸也不禁有些发虚,“灵沁啊,你是我的女儿,我当然知晓,如今这事儿,都是……”
都是什么,谢将军的目光落在二姨娘和妙俏身上,手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一旁,王仁义还在呢。
谢灵沁出现了,他还有什么不明白呢,今日这事不是二姨娘编排的,那就是在她看到与许公子行不耻这事的是妙俏后,想出的这招陷害谢灵沁名誉。
他对二姨娘是失望至极,可是王仁义的是她的侄子,是新晋武试榜眼,是兵部侍郎,是他能让将军府重生辉煌的益助,他若是此时惩罚二姨娘,还有谢灵玉……
定会生了嫌隙。
还有,贤王对灵玉也有心。
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可触上谢灵沁那温软的,毛茸茸的眼神,他这个父亲,竟生平第一次有着亏欠。
而且,若是不以儆效尤,那王仁义会不会以为,他谢明义就真的如此忌惮他了,巴结他了?
那以后的将军府里,他说得话还有多少人能听。
他谢明义,到底是堂堂将军。
“来人,二姨娘德行亏损,念在这般多年他为将军府里劳心劳力,拉下去,重打四十大板。”
“将军,不可啊,妾身受不住啊。”二姨娘一脸震惊,立马哭诉起来。
“就是,父亲,你若是责罚了母亲,不就是说明,此中事是母亲所为吗?”事到临头,谢灵玉还想着翻盘。
对,翻盘。
二姨娘被谢灵玉点醒了,心里有光一闪,当下也不哭了,突然无比悲切的看着谢将军,“将军啊,事情到这般,我无可狡辩,可是这般多年我为将军府兢兢业业你也是看到的。”
二姨娘知道,将军对她已经失了心,可是这地位,她得先保住。
“妾身如今也不用解释了,但是,有件事,妾身不得不说。”
“你还能吐出什么象牙。”
“大小姐。”二姨娘道,那怨毒的目光看向谢灵沁,抬手一指,“大小姐绝对有问题,今日一切,一定都是她设计的,这般阴阴险的心思,将军,你日后,也不得不防啊。”
“二姨娘这话好生奇怪,若是我方才没听错的话,我若是不来,又或者妙俏没有将事实说出来,我就糊里糊涂的成了替罪羔羊,声名丧尽,被人诟语,一生尽毁,怎么的,就成了我设计的。”
谢灵沁拧着眉头,声音也凉了些。
明显是生气的。
“是吗?”二姨娘冷哼,“那你方才去了何处?”
“我在屋子里休息啊,我身边的丫鬟都可以作证。”谢灵沁不慌。
“大小姐没有缘由的就回房休息?”
二姨娘咄咄逼人的语气,不叫谢灵沁慌,反而轻叹口气,“二姨娘,本来,父亲在意你,我是并不想让父亲那看才不想追究,也相信,今日在场的贤王,王公子,霍夫人,霍小姐都不是个会乱嚼舌根之人,便更不不想多说什么,没曾想,二姨娘,你竟把我的容忍当作你欺负我的筹码了吗,二姨娘……”谢灵沁声冷字正,说到此处,无限感伤,“这般多年,你待我,到底是视为何物啊。”
这句话,抑扬顿挫,字殇婉转,声声诉说着这般多年的无限委屈啊,可是又恰到好处的不让人反感。
谢将军站在那里,明显可以看到,眉头耸动,眼神直跳,牙齿紧崩。
这竟也是……紧张与愧疚了么。
“大小姐,大小姐,你救我啊,这般多年,奴婢就是觉得你太苦了,所以,思前想去,还是觉得不可以心,良心难安啊,才揭穿二姨娘的,我相信,我娘在天之灵,也知道大小姐的善良。”
妙俏倒是反应快,立马又爬过来,表明忠义,说明立场。
谢灵沁看着她,却一个劲儿的叹气。
于是,这一团乱局,自然又交给了谢将军。
“将军,你别被谢灵沁给蒙骗了啊,我有证据。”二姨娘极力稳定好心绪,高声道。
一声出,谢将军看着她。
二姨娘此时的目光倏然的落在一旁,正站在谢灵沁身后的砗磲身上,“这个丫头就是谢灵沁的帮手,是她明知道谢灵沁不在这里,方才却故意那般,如今想来,都是有问题的。”
“这……”砗磲好无辜的,忙摆手,“奴婢,没有啊……”
“那你方才明知道大小姐回了院子里休憩,为何不说?”二姨娘对着砗磲劈头盖脸就是一吼,妄想以气势压倒她。
这话,有道理。
众人目光当即扫在谢灵沁和砗磲身上。
砗磲显然又被吓着了,看着自家小姐,那叫一个无辜,“奴婢方才是要说啊,可是二姨娘你打断了奴婢的话,不让奴婢说啊,那奴婢之前又没在进主屋,想着,会不会是小姐不知何时已经出了院啊,所以才一直不敢下定论的。”
这话,没毛病。
不止没毛病,配上砗磲给人塑造的这种唯唯诺诺的胆小性子,简答就没有任何漏洞。
二姨娘气得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这事儿明明和我毫无干系,二姨娘,你却偏要拉拔到我身上呢。”
这时,谢灵沁声音终于发沉。
她小脸微扬,面色清正,一退往日的谦逊低眉,不卑不亢,“难道,就是因为我比较好欺负,所以,二姨娘什么事都能怪在我身上,而且……”谢灵沁顿了顿,眼底闪过一抹哀色,“方才我听这妙俏说,二姨娘,今日,你本来是意欲害我的,这般多年,我对你也恭敬,你怎么的就有这般歹毒心思。”
“你……”二姨娘你不出所以然来了。
好不容易转移一些众人的注意力,谢灵沁这般一说的话,只会更加对比得二姨娘更加丢人卑鄙罢了。
一旁,工部许公子愣在好里,他现在理亏,只希望这事不要闹大,若不然,他的日子也不好过。
毕竟,这是将军府啊。
“父亲,你对此事,如何看?”谢灵沁的目光这才转向谢将军。
这般多年,这般多时,她也该给这位不负责任又自私自利的父亲施压了。
方才隐在暗处,谢将军那意欲将她舍去的想法她自然看得清楚。
所以,如今,她倒是要看看,如此众目睽睽,证据确凿,无法抵赖的情况下,这位父亲,该要如何做。
而谢将军的目光此时却看向宇文贤。
不止她,谢灵玉也看贤王。
只要贤王一句话,那父亲有所顾念,自不会惩罚太重的,多少会留情情面的。
眼下,四十大板都还好了,只要不休弃了母亲……
然而,宇文贤双手负后,只是站在那里,眸光有意无意的看向谢灵沁。
让人看不清在想些什么。
不过,应该不插手此事就对了。
其实,这个时候,谢将军倒是希望那个贤王说句话来给他个台阶下。
毕竟,他日,贤王若是要娶谢灵玉,她的母亲,如若有何污点,地位不保,终归是不利的。
他虽然此时对二姨娘失望透顶,可是,却不能休了她,当真打死她。
见贤王没有反应,谢将军又把目光投向王仁义。
王仁义虽然不清楚,今日本来铁板钉钉的事为何生了错漏,可是自当帮忙。
而且……
事情,并不是没有转机。
他上前一步,看着地上的妙俏,“你说,是二姨娘胁迫你,陷害你,你良心发现,不忍心大小姐受到此等对待,所以,才说出事实?”
妙俏眼神一眨,重重点头,“回王公子,是的。”
“那你为何早不揭穿,晚不揭穿,非在我姑姑拉你下去时揭穿,是不是早就和谁有所勾当,合起伙来,倒打一耙,污陷我姑姑。”
王仁义说着说着,语气骤然一沉。
倒是惊了妙俏一把。
好毒的心思。
一旁,谢灵沁冷笑,这个王仁义,之前还道太子坏事,放过了你,这下,你自己送上门来,可不要怪我不客气。
“没有啊,分明就是二姨娘……”
“你还狡辩,我姑姑纵然有所不对,也不过是为了你的名声着想,你想,若是你不露面,便没人知道是你,将军府又意欲以和工部尚书府联姻,所以,姑姑把这事推给大小姐,也是顺理成章之事,我姑姑这般护着你,你竟然如此坑害于她。”
妙俏被王仁义又剑目瞪着,竟一时抖动着唇瓣无声。
好像,她都在怀疑,是不是二姨娘是真的为她好了。
一旁二姨娘见此,立马知晓了,跑过来,哭得泪水纵横,“将军啊,妾身,妾身,纵然有错,也不过是为了将军府着想啊,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啊。”
这一喝一和,颠倒是非的能力,让谢灵沁都快要笑出声来了。
这个王仁义,能为武试榜眼,倒的确是几分本事,这嘴皮子也着实可恨。
“为什么,我听得王公子这意思是说,此事是我指使的?”谢灵沁面色一沉,目光清寒,“王公子,就算你想帮二姨娘,可是为何要欺我一介弱女子,为妙俏好?我方才可是听妙俏说,二姨娘毒死了她的母亲,那次之事,想必父亲当该还记得吧。”
谢灵沁看向谢将军。
谢将军眉头深凝,看着谢灵沁,这一刻,没有发话。
“王公子,你不能对我说,二姨娘是为了妙俏好,所以,把我给抛出去?女子清誉何等重要,我与工部许公子之事,也并未实锤,可谓只是口头说说而已,如你所说,二姨娘会不会是太草率了。”
这本来就是个说不通事。
王仁义看着谢灵沁,对上那清凌凌的眼神,分明没有任何威慑力,却叫他心头直发沉。
可是,他今日无论如何要保住姑姑,不然,谁来帮持着后面的事宜。
谢家大小姐,你只能,舍去了。
“将军,可容我与妙俏说几句话。”王仁义突然对着谢将军一礼,似极显尊重。
谢将军好不容易等到人出头,自然不会拒绝,一脸唏嘘感叹,摆手,无奈。
王仁义当即走向妙俏,缓缓蹲下身,看着她,“不要怕,事情到底如何,你且细细说来,我相信,谢将军处事公正,一定会还你公道的。”
妙俏跪在地上,目光闪烁。
一旁,谢灵沁见此,叹口气。
王仁义,这是在使美男计吧。
看妙俏那眼眸露桃心的,可见一般。
“许公子,妙俏既已成了你的人,不管今日如何,你当对她好的吧。”
王仁义这时,又看向一旁的工部许公子。
许公子头耷拉着,他自然知道王仁义是新晋武试的榜眼,上朝晋见就被皇上钦封为兵部侍郎,这前途不用想都知道,是受皇上重用的,所以,多少是要给薄面的,日后,也当是为他父样夯实下良好的关系,那今日将军府自己所行荒唐之事,父亲纵算知道了,想必也气消了。
再者,他既然睡了将军府的丫头,自然是要弄回家的,随便给个位置,也没什么。
尚书府一个丫头还是容得下的。
是以,许公子看一眼一脸沉郁之色的谢将军,头低了低,点头,“自然的。”
一听这话,妙俏心里的大石都落了地。
许公子还是要纳她入尚书府的。
而且,许公子虽然名声不好,可是府里却只有几名妾室,还未娶正妻,只要她晓事一点,手段好一些,以后霸占整个后院,那……
妙俏想想就很美妙,整张崩紧的小脸上,都散发出晕染般光芒。
觉得,她就要从地狱升入天堂了。
“妙俏,你且细细说来。”王仁义又轻声道。
妙俏定了定心神,她也不是个蠢笨的,眼下看来,大小姐是指望不上的。
如果她把先前的推翻,又推在大小姐身上,二姨娘对她恨少了,她还能全身而退,去尚书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