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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出了库洛洛并没有停手的意思后, 苏郁伸手推开了他。
男人的脸上没有丝毫的不悦, 似乎对她的举动一点都不感到惊讶, 他用大拇指抵在自己的嘴角,愉快的笑了起来, 在这炼狱般的背景中竟意外地显得和谐无比。
苏郁眼底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她翕动着双唇,轻声的问道:“要怎样…要怎样你才能停手?”
声音很小,淹没在四周不绝于耳的惨叫声中,但是对于库洛洛这样强大的念能力者来说, 想要听清并不是什么难事。
他的手顺着少女的肩膀下滑,牵起了她那只空着的左手,修长的手指抚上了紧贴皮肤的那一圈铁环, 那是少女浑身上下唯一不搭的饰品。
“这么想救人的话,不如自己去试试,”男人的话音不急不缓,有种说不出来的优雅, “只是我很好奇,为什么你会表现出这么强烈的愿望。”
依照他这么久以来的观察,少女并不是同情心泛滥的那种人, 与其说她不想让他人受到伤害, 不如说是有人教导她应该这么做了,她的本质更接近一张白纸, 在许多不经意的时候就显露出那种三观空白的缺口, 既非绝对的良善, 也还没被邪念污染。
真是厉害啊,如果让他在那个人之前遇到她的话,现在的苏郁也就不复存在了吧。
这样想着,男人微微低头,更好的看清了那双眼中深藏的无措。
“你真正想救的,是这些不认识的陌生人,还是跟他们一样毫无反抗能力的你自己?”
他从鼻子里的发出了一声轻笑,用着略带疑问的声音叫着她的名字:“呵,苏郁?”
男人逗猫一般的态度将苏郁从愣神中惊醒,她下意识的睁大了眼睛,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完全被看穿了呢,自己的软弱和无力,在这个男人面前根本什么都藏不住。
她忍不住后退了两步,却被男人抓着手腕扯了回去,库洛洛带着她一步步向大厅中央的主楼梯上走去,站在那上面可以将整个大厅的情况尽收眼底,苏郁大力的挣扎着,但她的力气对于他来说只是不痛不痒的骚动,根本阻止不了他的动作。
“看清楚,苏郁,”库洛洛从背后环抱住了他,凑在少女的耳边轻声说道,“看清楚,告诉我你想救的到底是谁。”
男人环抱着她的姿势亲昵得像是相处多年的情人,耳边的声音在他的刻意压低下愈发的酥麻入骨,仿佛能够侵蚀人的神志,被他一只手掐住了下巴被迫抬头,苏郁紧闭着眼睛,终于忍不住哭出来了。
滚烫的热泪划过脸庞,她断断续续的说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偏偏是这样,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就是你啊,”男人带着笑意的声音就响在耳边,苏郁甚至能感觉到随着他的话语拂过耳旁的吐息,“从一开始,我想要的就是你。”
“那就停手啊……”苏郁放弃了无谓的挣扎,她面露灰败之色,自暴自弃的睁开了眼,下方一如想象中是一副炼狱般的场景,“停手吧库洛洛……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求你了……就当做是安慰我一下……”
就是能多活下来一个人也好啊。
“停不下来,”男人的声音依旧冷静自持,像是眼前发生的一切跟他毫无关联一般,“从一开始,就没有别的选项。”
蜘蛛的捕猎,从来只有吞噬殆尽。
他低头吻了吻少女的面颊。
————
苏郁最终是被打晕了带回去的。
在黑暗中睁开眼的时候,后颈还有着隐隐的疼痛,此时正值深夜,离那场舞会似乎已经过去几小时了。
眼睛习惯了黑暗后,苏郁有些迷茫的看了看自己的手,一时间分辨不出刚刚经历的一切到底是一场噩梦还是可怕的现实。
身上已经被换上了柔软的睡裙,一丝血腥味都闻不出,甚至全身都没有一丝黏腻的感觉,像是被人带回来后还细致的洗了个澡一般。
想到这个可能性,苏郁脸上的表情变得微妙了起来,她一直没有注意过类似的事情,此时突然想到,难免又觉得有些尴尬。
不论是屋里屋外都是静悄悄的,仿佛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沉睡,就在这时,苏郁听到外面传来了一声细微的响动。
她起身下床,走出了房门。
归根结底这间房子只有两个人,苏郁还不认为库洛洛会心大到放进什么陌生人半夜溜进这里,所以在看到客厅里坐着的那个身影时,她心里一点意外的感觉都没有。
男人手指尖夹着一点明灭的光,身边是几个喝空了的啤酒瓶。
也不知道坐在那多久了。
苏郁光着脚走下了楼梯,在男人身边坐下。
他身边有着淡淡的烟草味混着酒味,但更多的是书房那股木质的冷香,苏郁下意识的辨认了一下,闻不到那种讨厌的铁锈味。
确认了这件事后,她像只被顺毛了的猫一般整个人放松了下来,午夜的温度稍微有点低,少女蜷缩起了露在外面的脚趾。
如果他一直是这样干干净净的模样该多好呢。
苏郁出神的想着,烟草的气味悠悠的飘散过来,却好像比之前淡了点,她斜眼看过去,男人已经将手里的那支烟灭掉了。
仅仅只是斜了一眼,库洛洛已经察觉到少女窥探的视线了,他舒展了一下身体,仰躺在了沙发上,一手勾起了少女的黑发。
入手的发丝顺滑微凉,像是上好的绸缎,故意绕在手指上也不会打结,怎么玩都玩不腻,少女沉默的放纵着他的行为,却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就在这样缓缓流淌的静谧中,苏郁突然长叹了一口气,仰头学着他的动作倒在了沙发上。
男人的手掌被压在了头下。
“之前宴会的大吵大闹…不好意思了,”她斟酌着开口了,嘴里说着的却是令人意外的话语,“你们是旅团,我明明一开始就知道的,这样闹了一通,飞坦他们会有意见的吧。”
她早该知道,他是什么人,是流星街里滋生的恶魔,是从无数人尸体上走过的盗贼,人的性命在他面前根本不值一提,而对他抱有幻想的她才是最可笑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也许是在他第一次用好听的声音给她讲解书上的内容的时候吧,也许是他第一次将醇香的咖啡端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吧,也许是他披着夕阳带自己回家的时候吧。
所以尽管他的资料她能倒背如流,可她还是放任自己相信了眼前的假象。
亲眼所见的和资料展示的终究是不同的,但事实证明,这两面的他根本不能分开来对待。
哭着求他停手也好,发疯的想要救人也好,她其实最想救的并不是那些毫无交集的人,也不是身陷困境的她自己,而是她所认识的那个库洛洛·鲁西路。
“……但是还是失败了啊。”少女下意识的自言自语,轻微的气声在这样安静的午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没有问她到底是什么失败了,库洛洛沉默了一会儿后,突然轻声地问道:“如果现在的苏郁有能力的话,你会去帮助那个叫酷拉皮卡的少年吗。”
虽说是问句,但他的语气丝毫没有询问的意思,大概是因为答案无关紧要吧,怎样的回答都不是他所期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