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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样一本看都看不懂的书, 当时连字都不会认的喻臻,又该怎么修炼。
大概喻爷爷也看出了这件事的不可为, 虽然仍爱念叨着“大能”“修炼”这些词句,但行动上却从没逼迫过喻臻,只越发爱逗他了。
后来喻臻慢慢长大, 学了知识, 懂了道理, 小时候听过的故事就真的成了故事, 再也没当过真。
喻爷爷大概也发现了他的这个想法, 各种神神怪怪的故事渐渐讲得少了, 虽然偶尔还会念叨一下“大能残魂”这个陈年老梗,但因为两人的聚少离多,这个梗也已经很久没被提起了。
老木箱打开时扬起一阵浮灰, 箱内摆着喻臻小时候的宝贝, 有木头小马, 有曾经看过的故事书,还有一堆从喻爷爷那要来的不知年代的铜钱。
喻臻从箱子最下面找出一本泛黄残破的书,略显急切地翻开, 却只看到了一片霉渍。
书籍本就是脆弱的东西,这么多年的不管不问,当年就已经很破的书,在被时光腐朽了十几年之后, 更是破得几乎一碰就要碎。
快速跳动的心脏沉沉慢下来, 喻臻闻着书籍散发出的陈朽味道, 想起喻爷爷算命那晚苍白委顿的模样,眼泪突然毫无征兆地冒出,滴落在书籍上,晕出两个湿润的圆点。
是真的,爷爷说的是真的。
他体内居然真的有一抹残魂,现在那抹残魂还找上了门。
但爷爷怎么没告诉他,其实他的魂魄也是残缺的。
“逆天而生,亲缘尽断……”
亲缘尽断,果然是亲缘尽断。
他抬手去抹眼泪,却发现越抹越多,难过痛苦的情绪后知后觉升起,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葬礼那晚他还能哭出声音,但在残酷命运的推动下,终于真切意识到唯一的亲人已经彻底离他而去,余生也可能注定孤苦毫无希望的今天,他却只能狼狈的蹲在地上,对着一箱子旧物无声抽噎。
“有些比较笨的人,对痛苦的感应会比常人慢很多。”
前屋,殷炎转着手里的旧瓷茶杯,突然开口:“他以为自己已经熬过去了,但其实还没有,任何一件和过去有关的小事,都有可能让他……”
“哥?”
殷乐担忧又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说起了奇怪的话,心里还有些担心独自跑去后院呆着的喻臻。
嗒。
殷炎停下突然而起的感叹,把旧瓷茶杯放到桌上,扫一眼殷乐和翁西平,突然站起身说道:“我们去道观后山。”
殷乐完全跟不上他的思路,懵逼问道:“去后山干什么?”他们难道不是来道谢加追人的吗?
殷炎再次解起了衣扣,淡定回答:“抓野鸡。”
“……啊?”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就在喻臻觉得自己的眼睛快要被眼泪泡瞎了的时候,一道诱人的肉香突然从厨房的方向传了过来。
他愣了一下,思绪终于从难过中抽离,想起前屋还坐着的麻烦和客人,忙擦了擦眼睛和脸,把已经旧得看不清文字和图案的书放回箱子里,转身循着味道朝着厨房的方向跑去。
“咳咳咳!”
厨房里,殷乐头沾着鸡毛,手拿着一根干柴坐在灶后,边笨拙地往灶内塞柴火,边捂着鼻子狼狈咳呛,脸上还沾着黑灰。
灶台旁的桌案前,翁西平正在一脸严肃地切着姜片,手边还摆着一份洗好的青菜。
灶前,再次脱下外套的殷炎背对着厨房门口,毛衣和衬衣袖子挽起,站在锅前一手盘子一手锅铲,正在往外盛菜。
喻臻觉得眼前的画面十分滑稽和不真实,愣愣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大……呃,喻哥你来啦,低血糖好点了吗?”
殷乐听到声音后立刻侧头看过来,先兴高采烈地打了个招呼,然后眉飞色舞地解释道:“喻哥,我们在做饭!刚刚大哥带我和翁叔去山里抓野鸡了!这里真有意思,野鸡都好蠢,居然傻乎乎往我们脚边扑,赶着来给我们加菜哈哈哈!”
“……”
喻臻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殷炎把最后一勺鸡肉盛到盘子里,放下锅铲转身走到喻臻面前,弯腰抓住他一只手,把盘子挨到了上面,说道:“端到前屋去,把碗筷摆上。”
盘子很大,里面的土豆烧鸡堆得冒了尖,很有些重量。
喻臻在殷炎松手时反射性伸出另一只手把盘子捧住,闻着鸡肉的香味,隔着鸡肉散发出的热气与殷炎对视,脑中仿佛有一万只野鸡在尖叫飞过,恍惚问道:“你……会做饭?”还会用农村的土灶?
殷炎没有回答,只嘴角隐约往上翘了一点。
“我哥当然会做饭,他当年出国留学时自己在外面生活了好几年,练了一手超级棒的厨艺!”殷乐见缝插针,夸张地给自家大哥说着好话,并机智隐下了大哥当年是为了讨韩雅欢心才学厨艺的这件事。
不过想到这他又有些疑惑,韩雅是一个追求“格调”的女人,热爱西餐,所以大哥主要学的也是西餐,平时基本没碰到中餐,倒没想到今天一出手,做的中餐居然比西餐还棒!
喻臻觉得这个“死者”的弟弟对自己好像热情得有些过分了,心里再次自作主张地代替“殷炎”冒出了一些心虚感,干巴巴笑了两声算是附和,连忙端着菜朝前屋去了。
厨房里能用的菜完全没有,好在后院外有个小菜园,里面长着一些冬季蔬菜,再加上送上门的野鸡,一顿荤素搭配的简单午餐就备好了。
香喷喷的土豆烧鸡,爽口喜人的清炒白菜,开胃适口的酸辣卷心菜,颜色好看的番茄鸡蛋汤,再加一碟农家自制的酱菜,菜色虽少,但分量十足,还十分下饭。
殷乐吃的满嘴油光,完全没了少爷形象,吃完还不忘夸夸自家辛苦做饭的大哥,说道:“哥,你这厨艺真是越来越好了,我还想吃兔子肉,咱们下午再去山上抓只野兔吧。”
“去擦擦脸。”
殷炎没有应他的要求,而是侧头看向身侧始终沉默的喻臻,问道:“吃饱了吗?”
已经好久没这么热闹吃过一顿饭的喻臻被问得一愣,点点头,又摇摇头,突然伸手拽住了他的胳膊,拉着他快步朝着后院走去。
“嗯???”
殷乐眼里闪起了八卦的光。
翁西平自觉起身,开始收拾碗筷。
把房门关上落锁,喻臻转身正对着殷炎,垂在身侧的手指紧了紧,深吸口气不死心问道:“你说你是我体内的残魂,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
殷炎动了动刚刚被他拽过的胳膊,回道:“在你体内时我的意识并不清晰,时有时无,所以能记住的东西不多。”
“你三岁时曾从床上跌下来过,六岁时在后山迷过路,八岁时最后一次尿床,十六岁时第一次梦——”
“停停停!我信你了,别说了,别把那个词说出来!”
喻臻伪装出的严肃镇定破功,耳朵因为窘迫而微微发红,心里最后一丝不死心的侥幸彻底散去,继续问道:“那你又为什么会在我的体内?我的魂魄为什么会不全?”
殷炎静静看着他,没有回答。
安静几秒,喻臻突然懂了他的意思,问道:“这个问题不能回答?”
殷炎这次给了反应,轻轻点了点头。
“……”好吧。
喻臻略显丧气地垮下肩膀,换了个问题问道:“那你现在变成这样来找我,是想做什么?”
“救你。”
殷炎回答,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户口本,补充道:“也是自救,你我命运相连,同生同死,喻臻,活下去,不要放弃自己。”
【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脑中突然闪过爷爷曾经说过的话,喻臻愣住,有些疑惑。
奇怪,怎么爷爷和这个殷炎都会这么认真的要求他活下去,好像他自己不想活了一样,还有……
“你拿户口本出来干什么?”
殷炎侧头看他,问道:“不买了?”
“不买不买,你是不是没吃饱,我们去吃饭。”
喻臻可还记得他是饭吃到一半被赶出来的,现在肯定还饿着。
殷炎收回手,静静看了他几秒,突然说道:“我要吃你做的饭。”
喻臻:“???”
他做的饭?怎么做,超市又没厨房,难道回家再开灶?那殷炎很可能会被正在气头上的仇飞倩再数落一顿。
半个小时后,殷炎把车停在了与别墅区隔着一个商业区和两个公园的高档电梯公寓楼下,带着喻臻和一堆在超市买来的食材,熟门熟路的拐了进去。
电梯直上最顶楼,直接入户,按密码开门后一间装修大气的复式公寓出现在眼前。
“厨房在那边,保洁会定期来清扫,里面的厨具可以直接用。”
殷炎随手指了下厨房的方向,然后脱掉外套,舒舒服服的靠到沙发上,看着喻臻,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