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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B说:“她家云省山里的吧?十四岁就出来打工,不卖还能干什么?”
“你跟她说说,要不就别在你们厂里当仓管了,咱们五个人,每个人每月出三百块钱,给她当工资,就叫她陪我们玩儿……”少年A捏捏少女清秀苍白的脸庞,“你们要是出不起,我一个人包她也行。”
少年C和少年D比较怕事,胡乱答应两句,借口家里有事就跑了。
李吉放下少女,坐在仓库门口抽烟。
令人发指的是,他在门口抽烟,少年A和少年B又在仓库里欺负少女。
少年A用烟头烫少女的身体,少女从昏迷中醒来,哭泣着求救,李吉仍旧默默地抽烟。
一直到少女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他抽完了半包烟,才猛地踹开了门。
少年A扔下一千块钱在少女身上,穿上裤子,戴上墨镜,没事人一样地骑着摩托车走了。
少女在李吉怀里哭泣,李吉把那一千块钱给她收好,告诉她少年A的父亲在当地多么有权有势,告诉她既然拿了少年A的钱,就是卖|淫,不算强|奸,报警也不会有人给她作证,何况,少年A的父亲和派出所的领导关系多么良好,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外地乡下打工妹,根本无力抗争。
“他亲的时候,你没有抗拒,亲完了你还笑啊。”少年B这么说。
这个来自乡下的打工妹,爱看口袋书爱幻想爱情的女孩儿,彻底被说服了。
她太年轻了。
她的父亲是农民,母亲是农民,一辈子朴素老实,没走出过那片大山,对城里的一切充满敬畏。
她没读完初中就跟同乡一起出门打工,同乡去了广省,她不想做小姐,兜兜转转来了杭市。
杭市童工查的严,她就到了乡下,因为长得漂亮,混到了一份正经工作——在顶呱呱食品厂里做仓管。她每个月有700块工资,存下500块,另外200块做零花钱。
200块钱,这对大山出身的她而言,是一笔巨款。被她用来“读书”了。
厂里的其他工人喜欢看武侠小说,她不一样,她喜欢看那种装订得很漂亮的口袋书。
书里的女主角总是那么善良美丽,男主角会爱上她,误会她,最终求得她的原谅,一家三口过上幸福的生活。书里的一切都很高级,男主角开着她听都没听说的豪车,吃着她没见过的法国大餐,送给女主角几衣柜香奈儿牌子的衣服,一件就要十万块,哇,简直太富有了。
年轻美丽的少女当然有幻想的权力,当她发现老板的大儿子和自己年纪相当时,她想,他应该就是自己的真命天子了。他年轻有钱,她美丽善良,不就是小说里的情节吗?
为了让自己更像女主角一些,她还给自己改了个名字。
从此以后,白娟霞就叫白豆蔻了。
小说里的女主角也是要禁受痛苦磨难,最终才会跟男主角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少女在李吉的怀里哭泣着默认了这场“意外”,她甚至在少年B的指责洗脑下,自责自己为什么没能在第一时间拒绝少年A出了格的大冒险,害得少年A“心猿意马”、“控制不住”,这才“犯下大错”,毁了少年A的一生。
谢茂等旁观的三人都知道,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结束。
因为,少女最终死去了,化作了怨鬼。
“意外”发生之后,李吉带着被说服的少女去洗了澡,再带她去医院看病。
少女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出院后沉默寡言,李吉则仍旧和几个少年一起吃喝玩乐。
看了太多口袋书对爱情充满憧憬的少女,依然天真无知地对李吉很好,她责怪自己,偷偷埋怨少年A,却从来不曾怀疑过李吉对自己的“爱”。
她觉得李吉就是她的真命天子,对她一掷千金,包了医院的单间给她住,在医生面前替她辩解,维护她,还给她买了一个MD,可以放CD唱片,用耳机在床上听歌。很贵的,一台都要三千多块呢。
无知的少女仍旧黏在李吉身边,只是尽量避免和另外几个少年见面——但,这件事很难。
她在李家的食品厂做仓管,少年们的聚会地点就在顶呱呱食品厂的临时仓库里。
一个天真美丽又没有自保能力的女孩儿,不可能逃出少年们的魔掌。
很快“意外”就再次发生了,接二连三地发生。
刚开始少年们还借酒装疯,多玩了几次之后,发现少女也不会吵闹报警,行事越发明目张胆。他们从录像厅里借来岛国的动作片,看完后聚众狂欢,就拿少女泄欲玩弄,玩法越来越出格。
少女身上伤痕累累,终于有一天,少年A牵来狼犬,少女咬伤少年A后逃了出来。
到厂门口时,遇到了一辆车。
她疯狂地去拍车门,车上下来三个人,其中一个长相和蔼的中年人,一边安慰她,一边脱下西装外套裹住她,问:“小白,你这是怎么了?别怕,有事告诉厂长叔叔,叔叔给你做主。”
“李厂长,李老板,他们欺负我……呜呜……”
原本离厂门口一步之遥的少女跟着上了车。车辆往厂内驶去,离厂门越来越远。
谢茂和衣飞石只认识开车的年轻人,许多年过去了,面貌变化很大,骨相是不会变的。替李厂长开车把少女带回厂里的,正是如今的顶呱呱保安科长王勇。
容舜看过相关资料,轻声说:“另外两个,是李大红和杨守清。”
把少女带回办公室安抚之后,李大红和杨守清在一起商量对策。
当时顶呱呱食品厂正在融资的紧要关头,绝对禁不起一个仓管被强|奸性虐待的丑闻,何况,李吉是李大红亲自拉拔大的长子,情分格外不同,李大红绝不会让儿子沾上这件丑事。
杨守清给出了个主意:“咱们一期厂房还没盖完,八号车间正打地基……埋个人下去,神不知鬼不觉。”
“她家里人若是找来……”李大红略微犹豫。
“她家精穷,八辈子没出过大山,谁会来找她?就算找来了,她要离职出去闯天下,我们难道还能知道她下家在哪儿?”杨守清满不在乎,深吸一口烟。
李大红点了一根烟,深皱着眉头,吞云吐雾。
一根烟抽完了,少女的命运就被决定了。
人性的丑恶往往超出人的想象。当两个自以为有钱能使鬼推磨的男人掌握了一个美丽少女的生死时,伴随的往往还有更多罪恶。白豆蔻在厂长休息室里安安稳稳地睡着,以为自己找到了能够做主的“家长”,以为自己的苦难很快就会结束了,杨守清掀开了她的被子。
从下午到凌晨,整整十一个小时,李大红和杨守清都待在那间屋子里。
半夜三点,工地悄无一人时,他们把白豆蔻扔进了正在施工中的八号车间地下。
——李吉,就躲在远处悄悄地看着。
容舜看着李大红和杨守清相继离开的身影,不解地说:“他们没有把白豆蔻分尸……”
那为什么怨鬼的身体是一块一块的?
躲在远处的李吉已经恢复了神智,三十五岁的他,不再留在十六七岁的记忆中,幻术中他分不清楚真假,见白豆蔻被仍在还未彻底凝固的混凝土中,他发疯似的往前跑——
十多年前,他不敢做的事,他后悔了半辈子的事,重现在他面前。他下意识地想要去阻止。
然而,当他站在白豆蔻被活埋的混凝土前,他被刀扎般地站住了脚步。
从前他没有救她。
现在他也不会救她。
他低头看着不再稚嫩的双手,他是个三十五岁的成年男人,他经营着一个年销售额五亿的企业,他事业有成,他随心所欲……他不是那个苦闷混乱叛逆,心中充满了愤怒的少年了。
他转身想跑。他要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个噩梦中的场景。
沉在还未彻底凝实的混凝土中的少女突然睁开眼,一把抓住他的脚,他惊恐地想要跑,少女的力气却很大很大,他被拖着一点点往下,最终,少女搂住了他,二人一起沉入混凝土中。
四面八方传来少女呢喃的声音:“李总,你是我的老公啊,书上说,历经了磨难,女主角和男主角就可以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了……我还要给你生宝宝,我们要一起呀……”
李吉疯狂地挣扎:“不,不,救命……谢茂,谢茂救我!”
看完了全程的故事,谢茂吃了那颗定神蜜糖。
一瞬间,幻术失去了效果。
李吉倒在地上掐着自己的脖子,半点儿声音都没法出来。
白露站在他的身边。
她仍旧穿着白色的羽绒服,梳着马尾辫,直愣愣地看着谢茂,问:“你觉得他该死吗?”
“白豆蔻死后也在保护他。”谢茂说。
白露突然就流出两行泪,声音沙哑:“那都是我的错。”
“我告诉她,女主角只要美丽善良,就一定会被男主角深爱,我告诉她,女主角哪怕受了欺辱,只要坚信爱情,男主角也会原谅她的不清白,我告诉她,男主角会永远爱女主角……”
“我教给无数懵懂少女不切实际的爱情,我把霸道自私包装成爱情,我把冷漠刻毒包装成爱情,我把挑剔不耐包装成爱情,我把轻蔑羞辱包装成爱情……我用‘爱情’骗了她们,她们相信我,用我的谎言去生活,将天真、忍耐、包容当做获取爱情的美德……”
“我要纠正这个错误。”白露的表情变得阴森而冷酷。
“害死豆蔻的人,通通都要死。”
“用爱情欺骗了豆蔻的李吉,更要死。”
“你不应该阻止我。我所做的一切代表着公平和正义,你们淅川娘娘庙的传人,不也是天天惩恶除奸、斩妖伏魔吗?我可以交你这个朋友。”
“等我杀了李吉之后,我就会解除禁阵,放你们离开。”
谢茂静静听着她动情的表白,已经大致猜到了她的身份。
不是鬼,也不是人。她应该是一种灵,念灵,或者说,书灵。
修者界有一种很玄妙的说法,叫信则有,不信则无。
一块毫无灵性的顽石,被人祭拜得多了,乞求得多了,信仰得多了,渐渐地也会生出灵性。
这种灵没有本我,因信众而生,很容易被信众的念头所左右,一旦信众求了太多歪门邪道的东西,这个灵为了替信众实现愿望,就会为非作歹。
所以,这种祭祀被称为淫祠,被祭祀的神也被称为邪神,不是正道。
白露和祭祀香火而生的邪神不同,她是一种念灵。如白豆蔻生前喜欢读口袋书,同样爱读这些书的女孩子也有非常多,她们虽然不祭祀,但心中也会幻想,幻想自己成为幸运的灰姑娘,被英俊多金的总裁爱慕,过上另一种幸福的生活。
这种笃信和祈愿的力量也非常强,哪怕没有祭祀,积少成多,依然能催生出念灵。
新古时代的修真者对灵体不大了解,未来时代就不同了。只要弄明白白露是什么“玩意儿”,谢茂对付她的手段就有几十种。
看着白露真实不虚的身体,谢茂不禁笑了。
“我倒是很想知道,不交我这个朋友,不打开禁阵放我们出去,你——要怎么出去?”
很显然,白露是个不怎么强大的灵。失去了婴灵之后,她能够使用的手段就少了很多。
为了演这一场旧事,让李吉重回旧日梦魇,白露不得不亲自走进了禁阵之中。现在她如愿困住了谢茂一行人,然而,禁阵的强大同样也困住了她自己。她想要出去,就必须解除禁阵。
——什么交你这个朋友,打开禁阵放你们出去云云,都是说着哄谢茂玩儿的。
不开禁阵,她自己也出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