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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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天星娶了个好媳妇,这无疑是他生命中值得大书特书的一笔。

赵天星常常在心里为辛劳的妻子祈求,希望生活对她不要吝啬。工作闲暇,他经常默默地站在角落里,抬眼就可以看见淘气伫立在机头,手里娴熟地操作着,透过噪声同姐妹们谈笑风生,一件件五彩的布料在她手里抖动。她头上斜斜地戴着一顶蘑菇形的工作帽,脑后的发髻挽得低低的,脸颊被身边的工作灯映出一抹绯红。他时常情不自禁地关注妻子的神情,妻子身上不经意间透出的动人美丽,会让他蓦然心动。赵天星觉得生活真的没有亏待自己,他拥有属于自己的家,有一片播种欢乐的沃土。不错,妻子也许缺少名媛淑女的风韵,但她在用心生活,珍爱生活,她用她那纤巧的双手创造着生活,她美在实处,因此美到了极点……

淘气在上个月生了一个儿子。

自打天星和淘气结婚之后,老母亲就天天念叨孙子。赵天星有两个姐姐,家里就他一个宝贝儿子。淘气家姐妹三个,两个姐姐也都生的是“千金”。男孩对陶赵两家来说,都是三十亩地一棵苗,于是两家长辈一致赞同给孩子取名“贝贝”。

自从贝贝呱呱坠地,赵天星高兴得嘴都能咧到耳根,看着宝贝儿子,他渐渐失去了上班的热情,月子里一直守候着淘气。经常会一边洗着尿布,一边快活地哼着:“北风那个吹,尿片那个飘……”

儿子的出生,也使淘气一下子成熟了许多。经历了一个女人生命中最重要的过程,让她真正体验到一种更为丰富和深刻的人生内涵。

他们把贝贝的满月搞得很热闹。

大孬知道消息后,还专门跑了一次城里,买了一身西装和一双皮鞋。今非昔比,自从顾罡韬几个去家里看过他之后,大孬终于走上了正道,在农贸市场干起了卖肉的行当,不仅腰包鼓了,还交了女朋友。

大孬带着女友闪亮登场,引起老同学一片惊叹。淘气抱着儿子,上下打量着大孬说:“大孬今天好神气啊,我还以为是归国华侨呢!”

“哪里,哪里,地道土特产。给老同学贺喜,总得讲究讲究嘛!”大孬胸前挂着鲜红的领带,望望四周,流露着难以掩饰的自豪,“这是我的那一位……姓罗叫艽花。”

艽花来自四川农村,是农贸市场上一个老大嫂给大孬介绍的,艽花很少跟城里人如此近距离接触,听他们无所顾忌地开着玩笑,早已羞得满脸涨红。天星望见大孬,高兴地扑过来,用拳头擂他的胸脯:“好你个大孬,我差点没认出来,凭你这身打扮,今天也得喝它个半斤八两。大家都站着干啥?坐,坐!”

大孬却不坐,径直走到淘气跟前,指着手里拎着的蛇皮袋子一本正经道:“天星,这猪下水是给你老婆下奶的,你可别偷吃。”围观的人一阵哄笑,大孬又转身对淘气说,“我妈说了,煮这玩意不能放花椒大料,不然,月婆子吃了就不下奶了。”大孬语惊四座,餐厅里又爆发出一片笑声。

酒一直喝到深夜,酩酊大醉的大孬被艽花用卖肉的三轮车拉回家中。

淘气自从生了孩子,一个新的生命就几乎占据了她的全部。这样急速的变化,使淘气隐隐感到过去和现在之间似乎隔了一堵墙,过去的生活似乎已经非常遥远,被杂乱地存放在记忆之中。

淘气因为劳累奶水不足,婆婆便主动承担起照看孙子的义务,还专门腾出一间房子,供小两口住。

有婆婆做后盾,淘气和天星就可以腾出精力,加班加点多挣点儿奖金。虽然淘气一天到晚忙忙碌碌,来去匆匆,但她的心情却像湖水一样平静。她比以前丰满了许多,但因为身材高挑,却并不显得臃肿,反倒给人一种成熟女性的美感。

淘气生就手脚麻利,人缘又好,连续几年被厂里评为标兵。厂区大门两侧的宣传栏里,常年挂着她的相片。当她步履矫健地出现在上下班人潮中的时候,男人们不由得都要对她行注目礼,当得知这个美人已经做了妈妈时,更增添了一份惊讶。

然而幸运不可能永远伴随着赵天星,贝贝不满半岁就出了一件大事。

七月的天气已经很热了,这天厂里维修电路,赵天星把汗衫脱下来,光着膀子吹着口哨爬上了电线杆,在整个电工班,他是出了名的利索人,爬电杆之类的事他总是一马当先。

爬到半中腰的时候,鬼使神差的,赵天星竟一脚踩空,像一只麻袋实实在在地落到了地上……

赵天星摔断了腿。经及时治疗并无大碍,但腿上打着厚厚的石膏,人却不得不泡起了病号,情绪自然也一落千丈。没了奖金和各种补贴,收入就少了一多半,再加上孩子的花销,这时的光景别说一个月吃三回饺子,就是普普通通的三顿饭,也要绞尽脑汁维持了。人说祸不单行,出院后,赵天星拄着拐,没有得到厂医务所的许可,便私自到外面就医,结果几百元药费一分也不能报销。一气之下,赵天星撕碎了所有的单据,摔在领导脸上,头也不回走出了工厂的大门,第二天就打了辞职报告。

赵天星的愤然辞职,不仅让家庭陷入更大的经济危机,也惊动了同学朋友。星期六傍晚,辛弦刚下班就风风火火地跑来了,她肩上挎着沉甸甸的挎包,怀里抱着一只狗熊玩具。辛弦进屋没有搭理赵天星,径直走到赵伯伯跟前。赵伯伯军人出身,一年四季身上都是一套褪了色的旧军装,脸上带着老军人特有的冷峻与坚定。

“伯伯,您最近身体好吗?”辛弦附在赵伯伯耳旁大声问候。她很早就知道赵伯伯的耳朵在赴朝作战时被大炮震聋了。

“好!好!你这个当班长的来得及时呀,替伯伯好好开导开导天星。”老人握着辛弦的手,大声说。

“伯伯,儿子大了,自有他的活法,您一定要理解他呀。”

老人叹口气道:“伯伯在朝鲜打仗那会儿,还没你们现在的年龄大。伯伯身体好,不愁吃不愁穿,担心的就是天星,好好的工作说辞就辞了,整天闷在家里不说一句话,这日子将来咋过呢?”

“伯伯,没那么严重,天星脑子活套,他胸中自有文章。”

“哼!”老人狠狠瞪了赵天星一眼,“我只知道他肚子里有粪,我倒要看看他这条懒虫能结出个啥茧!”

赵天星看了父亲一眼,起身为辛弦倒了杯水。

辛弦接过茶杯问天星:“淘气还没下班?腿好点了吧?既然不干了,那就好好歇一阵。”

赵天星强挤出一丝笑容:“我也是一时冲动,好马不吃回头草,如今也只能硬撑着。”

说话间贝贝醒了,小家伙睁大眼睛静静地望着眼前这个陌生的阿姨,辛弦把他抱起来搂在怀里,轻轻吻着他的小脸蛋。

“单位的事忙得我不可开交,要不是淘气给我打电话,真不知道你辞职的事。我把这事给浩楠说了,他焦急地问这问那,我咋能说得清楚?今天刚好是周末,我来看看你们,也想听听你的想法。”辛弦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赵天星。赵天星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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