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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锦点头,坐在椅子上的严嵩微微欠了欠身:“宋孔当犯下如此重罪,自不能姑息。老臣今日面圣,一是请罪,二就是想请天子下旨拿个章程。”
嘉靖不耐烦地说:“谋逆大罪,该抓抓,该杀杀,该赏赏。国家自有制度,照办就是了。多大点事,你们二人,一个是内相,一个是外相,闹出如此动静,难不成还有为逆贼说情?毫无意义。”
就这么一句话,就算是判了淮安府一干官员的死刑。
可谓是果决明快,他眼睛里甚至不带一丝的情感。
“是,陛下。”严嵩点了点头。
嘉靖突然轻飘飘地补充一句:“听说淮安知府是阁老的门人?”
严嵩:“臣御下不严,请天子治罪。”
“治罪,治什么罪?朕已经查得清楚,宋孔当是你门人的门人,追责也追不到你头上去。多少年的阁老了,门生故吏便天下,若其中一人有事就要牵扯上来,这朝中也没人了。”
“陛下圣明。”严嵩欲要说什么,想了想,心中微微一叹。最后道:“此案涉及到天子亲军的调遣,有的亲军并未驻扎京师,若遇到特殊事件,需得动用军力,离京千里万里,又如何来得及,也未免太拘泥。臣不是为孝陵卫为宋孔当说情。这些蟊贼国蠹,死不足惜。老臣只忧虑……”
“忧虑,又有什么好忧虑的?”嘉靖突然冷冷地笑起来:“难不成朕还要细细跟尔等说清楚,军队什么时候能动,什么时候不能动?那是朕的亲军,若是别人轻易就能调动,只怕忧虑的就该是朕了。”
他这一笑,额上沁出一层晶莹的毛毛汗。
“臣惶恐。”
“阁老最近精神看起来不太好,来人,送阁老。”
等到严嵩退下,黄锦上前:“老爷休要置气,气坏了身子可是你自己个儿的。”说着话,就拧了湿巾将嘉靖额上的汗水小心蘸了。
嘉靖:“宋孔当罪责难饶,朕断不能容,调动天子亲军,此风不可涨,此例不可开。一个小小的知府,今天能调动朕的孝陵卫,明天是不是可以调动九边镇军,后天是不是就可以调动锦衣卫了。对了,裕王那边是不是请旨褒奖此案有功的官员,你和内阁是什么章程?”
黄锦:“安东知县升职长芦盐转运司。”
嘉靖也不没说。
黄锦:“淮安府衙理刑厅知事升任临清州判,内阁已经拟票,司礼监拟批红。”
嘉靖突然咯咯地笑起来:“盐运副使,从六品;州判,从七品,芥子大的食秩,吏部文选司的郎中就能批准,偏生要交到内阁,交到司礼监。怎么,就因为他们是裕王的人吗?朕还没死,尔等就急着去烧王府的热灶吗?”
黄锦知道这是严重的指责,也不辩解:“老爷,这是御案,下头的人自然要谨慎些。”
“说到底是胆子小,没担待,又有小心思。”嘉靖道:“黄锦,你当朕刚才大发雷霆,其实,些须小事,朕可不放在心上。一两百兵马的调动而已,算得什么?此番引得滚滚人头落地,甚为无趣。此风若涨,岂不是唐时武后铜匦捕风捉影旧事,到时候人人自危,别人又当朕是什么人?淮安理刑厅,叫周楠吧?”
黄锦:“是,老爷,臣这就去办。”
“不然。”嘉靖想了想:“有罚必有赏,制度不可废。不是有人说他身负冤屈,误入吏流,前程尽毁,世人对他多有同情吗?也好,朕就让他做正经的官儿,授他行人司行人一职。再给他一个恩旨,允许他去参加科举。”
“是,老爷,臣这就下去草诏。”黄锦心中一紧,知道那个姓周的小小的九品知事是激怒了天子了。
他作为司礼监掌印,侍侯皇帝多年,又亲眼见证了嘉靖初年的大礼仪政治风波,见证了杨庭和、张璁、夏言、仇銮等一大批朝堂大老的黯然下野,甚至人头落地,对于这位玉虚宫主人的秉性实在太清楚不错。
你周楠要搬倒淮安知府也不是不可以,大明朝讲究的是以小制大。你无论告发他贪墨也好,枉法也好,可万万不能用谋反这个罪名。
一旦开了上纲上线捕风捉影,用小事就治人死命的先例,将来大伙儿还怎么勇于任事,这政治风气不就坏掉了?
最麻烦的时候,这事还牵扯到裕王府。陛下和王爷已经十多年没有往来,你一个王府的门人一出手就动到天子亲军头上来,这未免让天子心中玩味。
周楠不是进士,现在被选进行人司,必然引发清流的不满,进而对王府不满。
王府这些年已是朝中清流的旗帜,周楠一个小小的秀才,要去考进士,谈何容易。就算考中了,以吏员而进行人司,已是破坏了清流们秉执的人事制度和规矩,很容易就将这事埋怨到王府身上。
如此,王府和清流看起来密不可分的关系就出现瑕疵。
黄锦想到这里,心中一惊,又苦笑:这位老爷的心思弯弯拐拐真多啊!这对父子,这大明朝的大当家和二当家……咳……得,那位周大人自求多福吧!
第一百六十二章文科的关键是记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