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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公府添了一个孙女的事,并未在京城里引起什么注意。这半年来别的官宦勋贵人家也有添儿添女的,同样没有引起什么动静,全京城的人眼睛都在盯着东宫,盯着太子妃的肚子呢。太子妃是六月十八生产的,比太医说的日子提前了十几天,据说是因为在花园中被洛承徽冲撞了才会提前生产。掌管宫务的吴惠良娣立刻叫人把洛承徽拖下去打了十板子扔进了最后头的偏殿看管起来,接
着宣来太医,把东宫围了个水泄不通。
生产从午后开始,不过一个时辰就生下来了,男孩!
这是太子的嫡长子,皇帝的皇长孙!不只东宫欢喜,整座皇宫都轰动了,自然,有喜欢的,就有不喜欢的。
“孩子如何?太子妃身子如何?”绮年比较担心这个,因为被冲撞而早产,谁知道会不会落下什么后遗症呢。
周镇抚悠然地摇着扇子,嘿嘿一笑:“说是冲撞,其实就是洛承徽总惦记着自己没了的那一胎,在太子妃面前说话不恭敬,气到了太子妃罢了。”这话怎么听着不对劲儿呢?洛红怎么想且不去管,金国秀却绝不是那种自己有着身孕还会生气的人!绮年琢磨了一会儿,有些疑惑:“该不会——太医把生产的日期估错了吧?”瞅着周镇抚笑而不言,绮年
心里猛地亮了一下——什么被冲撞了提前生产,金国秀本来就是那几日的产期。洛红自打上次落了胎,太子倒怜悯她,时常去她房里。只是这一回,她恐怕是不好翻身了。周镇抚漫不经心地道:“已经削了承徽的封号了。幸而皇孙无碍,否则她连小命都保不住。吴惠良娣在太子妃生产之后就去向皇后请罪,说自己掌管宫务不力,不过皇后念在她伺候太子妃辛苦的份上没有处
分。”
“宫里的事,听听也就罢了。”赵燕恒忽然开口,轻轻拍了拍绮年的手,“太子妃产下嫡长子,这是天大的喜事。有了这个孩子,等国丧期满,两位皇子是必然要出京就藩的。”绮年轻轻叹了口气。后宫多险,金国秀为了这一胎也不知策划了多久,一个嫡长子,等于在太子的位置上又加固了一颗钉子。如无大变,太子之位就是稳稳的了,至于今后——那至少是十年之后的事了。
谁都不容易,路也都是自己选择的,至于最后能不能走到目的地,那就是各人的手段了。
“周大人今儿还在舍下用饭吧,我去准备几样菜?”太子妃生儿子这么大的事,周镇抚想必也没少在宫里盯着,这会儿出了宫就跑来郡王府,也辛苦了。
周镇抚咧嘴一笑,正要说话,白露端着茶进来了。周镇抚接了茶且不喝,却笑向绮年道:“世子妃,这茶里不会加把盐吧?”“周大人慎言!”绮年拉下脸,“白露断不会做这样没规矩的事。周大人再诋毁郡王府的丫鬟,今儿晚上的菜会不会加把盐可就说不准了。”这个周镇抚也真是滚刀肉一块,这嬉皮笑脸的模样恐怕这辈子也是
改不了了。若是换了从前,白露少不得要狠狠剜周镇抚一眼,只是从上回绮年跟她说了那些话之后,她倒觉得周镇抚可怜了。尤其想到周镇抚倾心清明,清明却弃了他进宫,如今还落了个青灯古佛的下场,有几分唏
嘘之外,还觉得有些同病相怜。拿了茶盘轻声道:“这茶里绝没加什么别的东西,周大人请放心用罢。”低头出去了。
周镇抚倒愣了一下,看着绮年眨巴眨巴眼。绮年偷偷翻个白眼:“世子跟周大人说话,我去厨房瞧瞧。”听见金国秀母子平安,吴知霞也没什么事,她就放心了。
“哎!”周镇抚赶紧叫了一声,“来过几次,还没见过侄女呢,世子妃不抱来瞧瞧?”赵燕恒立刻翻了他一眼:“瞧什么瞧!瞧你这灰头土脸的样儿,别弄脏了我女儿!真要瞧,下次干净些再来。”他每次回来都是先洗了手脸换了家常衣裳才去抱女儿的,绮年在卫生问题上很严格,毕竟这年
代医疗条件不行,不可掉以轻心。
绮年在门外悄悄笑了笑,去小厨房了。
皇长孙出生,举国都得欢庆。因为还在国丧之内,无论洗三还是满月,太子自然都说从简,最后决定洗三就宫里几位高位的嫔妃参与;满月宴也并未大办,但郡王府做为皇室血脉,却是必须进宫道贺的。东宫地方不大,因此满月宴是在皇后宫中举行的。金国秀抱着裹在大红襁褓里的皇长孙,含笑坐在席间。大约这次生了儿子她终于放松了下来,月子坐得委实不错,人都白胖了些,衬着身上杏黄色衫子,
那种清淡如菊花般的气质少了几分,却多了几分雍荣。
皇后满脸笑容。今日她没穿那明黄的正装,只随便穿了件浅碧色宫装,可是精神焕发的模样是压都压不住,把旁边穿湖蓝宫装的郑贵妃硬生生压了下去。
绮年跟着秦王妃送上皇长孙的满月礼,皇后顺手就把秦王妃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又指了绮年坐到吴知霞下手:“你们姐妹也说说话儿。”绮年仔细打量一下吴知霞,确定她气色不错,才放了心,低声道:“这回的事——太子不曾责怪你吧?”洛红的事,太子是绝对不会知道实情的,那只有吴知霞来背这个黑锅了。虽然说她的错也不大——谁
知道洛红会不老实呆在自己屋里,又谁知道她竟然一直对太子妃心怀怨恨出语不恭呢?但不管怎么说,太子妃把东宫宫务都交给她,她就得负责。
吴知霞轻轻摇了摇头:“这宫务我本也不想要,爹娘对我说的话都是对的,如今有了嫡长子,我若能生个儿子,将来安分过日子是足够了。”只是想到二皇子和三皇子,口气就不那么确定了。
绮年多少也能猜到点她的心事,但既然嫁入皇家,这种事怎么可能避免得了。瞧着由乳娘服侍着乖乖坐在一边的三郡主,已经让皇上赐名叫赵成珊的小丫头,笑道:“有这么可爱的女儿也尽够了的。”
吴知霞看着赵成珊,嘴角也不由得弯了起来,嘴里还要假意抱怨一下:“就是太顽皮。到了众人面前总是乖乖的,谁都说她好,背后就恨不得上房揭瓦,连她二姐姐都要欺负。”二姐姐就是金国秀生的第二个女儿赵成珂,只比赵成珊大一个时辰,据说是三位郡主里最老实安静的。吴知霞说这话,绮年就知道金国秀在这上头确实是厚道的,对三个孩子应该是差不多,否则怎么容得
赵成珊这样顽皮呢。
表姐妹两个在这里说着私房话,那边永安侯夫人带着公主也进宫了,还带了最小的儿子来。这么一来皇后就更高兴了,抱了外孙子亲热一番,又问永安侯夫人:“烨儿的儿子怎不带来?”
这话自然并不是真心的,但能问一句就是皇后的亲热,永安侯夫人笑道:“那个小子顽皮,可不如这个懂事,怕进宫冲撞了娘娘。”
皇后听了也笑:“那个还小呢,男孩子哪有不顽皮的,回头有空儿一定抱进来叫我瞧瞧。”说着,少不了又有凑趣的嫔妃们大加夸赞一番,引得皇后更加高兴。郑贵妃脸上始终保持着得体的笑容,可是这种挤出来的笑容实在吃力,笑得她脸都僵了,实在不愿听身边的小嫔妃们恭维皇后的话,便转头对太子妃笑道:“明年就是春闱,显国公世子可下场么?这亲事早
就订下了,孔家姑娘也有十七八岁了吧?”
太后虽然去了,但皇上并没有禁考试,今年的秋闱明年的春闱都是按时的。金国廷已经被正式请封了显国公世子,但他说不考上武进士不成亲,所以一拖就是好几年。
金国秀闻言便欠身笑道:“贵妃娘娘还惦记着他呢,明年是一定要下场的,再不得中祖父就要揍他呢。”显国公老当益壮,如今一般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也不一定是他对手,说要揍孙子,那是真揍!
说到成亲的事,太后这一去真是耽搁了不少亲事,就是嫔妃们的娘家也少不了有嫁娶之事,顿时说得热闹起来。渐渐就有人将话题说到了郡王府:“贵府二姑娘的亲事已经定了,三公子如何?”
秦王妃正跟皇后说话,闻言笑了笑:“这都是缘分,平儿高不成低不就的,倒怕耽搁了人家姑娘。”
郑贵妃在一旁含笑道:“瞧郡王妃说的,郡王爷的嫡子,又是个聪慧的,哪家的姑娘叫郡王妃这样担心?”
秦王妃也含笑回道:“不过是我这边的一点想法,一厢情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