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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lly在投标现场眼睁睁地看见海威被宣布为第一中标候选人的时候估计已经疯了。输给中大也就算了,居然输给了海威?他气急败坏的一通电话把洛克中国在北京的办公室搅成了一锅粥。
很快,公司上上下下都知道了这个坏消息。
“George别说了。你们都各自去忙吧。Anne,你到我的办公室来一下。”
我应声往李乐永的办公室走去,裙子沙沙地蹭过桌椅。这声音听起来就像一个讽刺。
“怎么回事,李总?”把办公室的门轻轻合上,我问道。
他坐在大班台后面没有立即回答,闭目揉了一会儿太阳穴才说:“刚才Billy在电话里说,他看海威和中大都去了,为了保险就交上了低价信封。我记得你把低价标单装在牛皮信封里。”
“是的。”
“结果,开出来却是比较高的那个价格。所以,咱们的价格在里面排倒数第三。而倒数第一是中大,倒数第二是海威。海威的技术分比中大高一点,所以海威就中标了。”
我听得目瞪口呆,半天才说:“哪个信封装哪个标单并不重要,我又没有封口。他自己愿意怎么调整都行。”
“可是问题就出在这里。Billy说他拿到的信封是封死的,如果要拆开就会破坏信封上的标单封。他当时说他来不及了,就把两个信封和你写的便签纸塞进了行李箱就去了机场。结果飞机晚点,他到那边已经很晚了。早上起来时间又赶,就没有拆开信封看,就以你的便签纸为准了。”
我身上冷汗涔涔地渗出:“我绝对没有封死信封。绝对没有。”
李乐永看着我,说:“我相信你。”
无限下坠的心被稳稳地接住,我怔怔地望着他。他信我,只有他信我。我用力地绞着手指头。
李乐永叹了一口气说:“但是现在麻烦大了。如果不出这个岔子的话,报价最低的两家公司应该是洛克和中大。而我们的技术评分比中大不止高一点点。所以这个标,本来应该是我们赢的。因为人为错误把本来该赢的标输了,这就必须有人为此负责。况且Billy的情况跟George又不一样……”
我干哑着嗓子问:“这个要负责的人是我吗?”
李乐永看了看我:“这件事你负不了责。你先出去吧,让我想一想。”
出了办公室以后,周围的人没再同我说过一句话。我机械地做着手里的事情,脑子却总是在打转。George的目光偶尔飘向我又迅速缩回去。这似曾相识的场景让我想起以前在杂志社时的那一幕。
我暗暗下了决心,那样的事绝对不可能发生第二次。
偶尔看到Vivian飘过来的眼神,她对我鼓励的一笑。我愣愣不知如何回应。她的善意不知是真是假,但是这善意总让我觉得不那么冷。
然而,办公室的气氛始终沉默而压抑。我知道有什么东西正在这平静的表面下酝酿着。酝酿到一定时刻,就会像红热的岩浆一样喷薄而出。
临下班时,桌上的电话响了,是李乐永叫我进去。
“李总,什么事?”我走了进去。
“把门关上。”他嘱咐了一句。我回身把门关好。
“坐。”他指了指沙发。
我刚刚坐下就听见他说:“你能把那天的情形再给我详细地讲一遍吗?”
我尽力平静自己,把那天的事情详细描述了一遍。
“你下班打卡时,打卡机上的时间是几点?”
“好像是5点45。”
他点点头:“好吧。今天你先下班吧。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明天上面可能会问你关于那天的事。”
他脸上肃然的神色让我害怕,无端的怀疑更让我感到巨大的恐惧。手指被我拧得几乎发白了。不管是谁干的,至少现在我不能证明不是我干的。
回家度过几乎无眠的一夜,第二天早上带着青黑的眼袋来到办公室。
我坐下,打开电脑呆呆地看着,头痛欲裂。看一眼Billy的位置,是空的。他可能还没从H省回来吧。我心里忐忑着又有点庆幸,也许对我的大审判可以晚一些来。
但是这点儿幻想也很快破灭了。十点半,Billy走上楼梯来。George跟他打招呼:“你一大早地跑哪儿去了?”
Billy看我一眼才回答他说:“早上万先生叫我去问了一下经过。居然把价格信封封上,有些人的居心真是太歹毒了。”George知道他指的是谁,打着哈哈走开了。
十一点时,Vivian把我叫进了大会议室。我一脚深一脚浅地走进了大会议室。摆成椭圆形的桌子那一边坐着万先生、秦冠、李乐永和Alice。
我的心脏几乎要停跳了,手软得几乎没有力气。万先生对我笑笑,估计是我苍白得吓人的脸色让他起了怜悯之心。他柔声说:“你坐。”
我拉开椅子坐下。
万先生接着说:“别怕,没事的。我们就是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你诚实回答就好。”
我点点头。
万先生说:“H省高院的那个标昨天输掉了,这事我想你已经知道了。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做了两个价格标单,一个是高价,一个是低价。需要Billy在投标现场根据情况选择递交哪一个。Billy的判断是没错的,他让小夏交上了牛皮信封,也就是装着低价标单的那个信封。但是当场开出来却是高价标单。所以这个本来可以赢的单子输掉了。
关于这两个信封是怎么弄混的?我们现在还不清楚。所以我们要问问你。那天,价格标单是你帮着准备的吧?具体情况你跟我们说一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需要把今天的谈话录下来。”
他扬一扬手里的东西然后放在桌子上。我当然认得那是什么。那是我曾经在杂志社时也用过的录音笔。
我开口说话了,嗓子干哑得厉害。李乐永示意我停下,拿起桌上的电话叫芭比给我送一杯水来。
不一会儿,芭比敲门进来,她看着这个阵势有点迟疑,迅速把水放到我手边之后就出去了。
我端起纸杯一口气喝光,用手抹抹嘴唇。
“你别紧张。”是李乐永的声音,他看着我说,“你只要据实说就好。我们不会冤枉人的。”
我看看他,深吸一口气,平静一下自己,尽量有条理地把那天下午的事情描述了一遍。
“所以说,你特意把信封敞着口放在桌子上,是吗?”万先生问。
“对,我把价格标单装在信封里,价格标签封放在信封上面,然后用鼠标压好了。”
万先生侧身对李乐永说:“让Billy也进来说一下吧。”李乐永点点头,拿起电话说了一声。很快,门就被推开了,Billy走了进来。
Billy看了我一眼,在离我比较远的地方坐下。
“Billy,你把那天的事情说一下。”
Billy点点头:“那天我回到公司,看到标书和价格信封都放在我桌子上,旁边还有她写的便签条。我拿起价格信封看,信封已经封死了,而且标单封已经贴在了信封的封口上。如果要打开信封肯定会破坏标单封。那样的话就需要重新打印标单封。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我没有时间做这些,就把东西都装到旅行箱里去。在机场我给李总打了电话,确认白信封里是高价,牛皮信封里是低价,跟刘西溪留的便签条的是一样的。所以我到了C市以后就没有再打开信封。第二天早上就投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