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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宫门,秦府的马车仍然等在宫门口,见秦莞出来,程护连忙迎了上来,“九小姐,世子先回府了,让小人在此等着您——”
说着又看着燕迟和燕离,程护认得燕离,却看着燕迟有两分迟疑。
“这是睿亲王世子殿下,恭亲王世子殿下。”
秦莞说了一句,程护连忙行礼,燕迟本来有心送秦莞回府,却不想秦琰留了人。
秦莞便看着燕迟和燕离道,“离殿下不是要带殿下去哪里吗?那秦莞就先回府了。”
燕迟面色一肃,“去何处?稍后去给王妃拜个年,自然还有别的事。”
秦莞眼底滑过两分似笑非笑之意来,这边厢燕离便笑嘻嘻的看着秦莞,“七哥这个人是不是太过无趣了,九姑娘,你是什么时候才能随意出入侯府?”
如今临安城中女子受害的案子已破,想来秦莞并非不能出入侯府,她便道,“过几日当可以了。”
燕离便对着秦莞眨眨眼,“到时候也带九姑娘去个好玩之处。”
秦莞唇角微弯,“多谢殿下,那秦莞眼下便先回府了。”?
说着福了福身,燕迟点点头,看着秦莞和茯苓上了程护赶着的马车。
秦莞上得马车,燕迟转眸便看了燕离一瞬,目光隐隐有警告之意,燕离眼珠儿一转,忽的笑出声来,“七哥紧张了?七哥不想让九姑娘知道我要带你去外面逍遥?”
燕迟双眸微眯,燕离便道,“七哥,你到底是什么打算啊?我看你回京几日,也并未表明什么,是九姑娘不愿意还是你有什么顾虑?”
燕迟摇了摇头,转而朝着自己的马儿走去,他二人皆是骑马而来,燕离见状,便也跟上去上了马背,因是初一,皇城之外的御道之上不见官员来往,积雪未化,一片白茫茫的缟白,二人马速皆是不快,燕离便飒飒然道,“七哥,若你和九姑娘还没个什么,该如何自在便还是如何不好吗,京城中的公子哥,哪个不是整日流连秦楼楚馆的?”
燕迟眉头微皱,忽然道,“阿离,你可是打算这般过一辈子?”
燕离面上洒然的笑意一滞,而后拿着马鞭的手随意的往空中挥了几下,“这样不是很好吗?多少人羡慕我可以随心所欲,不必为权力算计,不必为钱财劳心,醒掌天下权不是我要的,醉卧美人膝比较适合我……”
说着燕离坐在马背上伸了个懒腰,“七哥,我这样真的很好,这世上无忧无虑的人太少了,刚好我运气不错,且母妃对我亦无任何要求不是?”
说着燕离笑着看燕迟,“七哥就不同,睿王叔可不会让你这般醉生梦死的。”
燕迟眸色微沉着,“你若是真喜欢这样也罢了。”
说着便加快了马速,燕离在后面笑着跟上,“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七哥,你当真不去潇湘馆吗?再不济凤栖楼也好呀……”
燕迟充耳不闻,马速越来越快,直朝着恭亲王府去了。
这边厢,马车里茯苓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小姐,奴婢终于可以说话了。”
茯苓今日进宫,见识虽然长了,可除了给主子们行礼张了嘴之外,别的时候却是一个字也未说过,这对她而言简直是巨大的煎熬!
秦莞扬唇,“如何,下一回还想入宫吗?”
茯苓下意识的摇头,可看着秦莞,却又道,“奴婢自己不愿,可是陪着小姐奴婢就愿意。”说着面色一苦,“幸好奴婢不是宫里的奴婢,否则可真是太难受了,寿康宫的那位姐姐,看起来地位不算低的,可是这小半天她也是眼观鼻鼻观心一个字也没敢多言,可真是叫人憋屈的紧,小姐,您往后可莫要往那宫里去。”
说着又一叹,“八小姐太可怜了,以后要去受这样得罪。”
秦莞本来只是薄笑,听到这话终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秦朝羽欲要做太子妃,可是天下多少女子都羡慕不来的好事,可茯苓却说她是要去受罪的!
见秦莞笑音欢快,茯苓面上大红,“小姐竟然笑奴婢,本来宫中就是这样呀,还有今日咱们遇见的那件事,奴婢虽然没看的清楚,可那叫秀儿的惨叫声奴婢却是听见的,可见奴婢的命在宫里是多么不值钱啊……”
秦莞收了笑意,“你不要担心,咱们入宫只是为了给太后看病罢了。”
茯苓点头,“奴婢就是知道这样才庆幸呢,真不知那些想入宫的人是怎么想的,且那么多妃嫔终日想着同一个人,而那个人还要为国家大事烦扰,可想而知那个人会给她们多少疼爱呢?进宫的时候还是水灵灵的花儿,等到了最后都枯萎了。”
秦莞眼底的笑意彻底淡去,一时也觉出几分悲凉来,茯苓这比喻可谓生动至极了,因终日只做等待这一件事,所以宫中的女人格外有了勾心斗角的时间精力,而为了争夺那本就少得可怜的疼爱,也不得不去斗。
摇了摇头,秦莞将这念头甩了出去,无论如何,这些与她并无关系。
反倒是今日九殿下的话,在她心中深深的埋下了一个引子。
瑾妃的案子扑朔迷离,而她如今还一筹莫展。
秦莞沉静下来,茯苓也不敢多言,只掀开车帘去看外面的景致,正月初一,临安城中年味儿正浓,时不时能听到纸炮烟火的声音,茯苓深吸了几口冷冽的寒气,整个人都从宫中的谨慎压抑之中解脱了出来,眸光一转,茯苓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咦,小姐你看,那个人,好像是此前来过府中的?”
秦莞回神,顺着茯苓所指看了出去,这一看,竟是看到了展扬站在街边,他身边跟着四个衙差,面前站着一个衣衫朴素的中年男子,而展扬不知问了什么,那中年男子焦急的解释着,秦莞眉头微皱,缓声道,“停一停。”
外面程护也看到了展扬,他跟着秦琰,自然见过了展扬多回。
马车停下,秦莞双眸微深的打量着展扬和他面前的中年男子。
看了片刻,展扬似乎问完了却未问出自己知道的,于是皱眉转了身,这一转身,便看到了程护和秦莞,展扬微讶一瞬,朝秦莞的马车走了过来。
“九姑娘怎会在此?”展扬一拱手,问道。
二人早上才见过,秦莞便笑道,“刚从宫里出来。”说着往不远处的中年男子看了一眼,“今年大年初一,展捕头怎在此?”
展扬也不笑,只声音温和了一分,“展扬独身一人,过年也没事,何况过年这阵子临安城中多有乱事,所以便常驻衙门的。”说着展扬回身一看,“今晨便有人来报酒楼之中造窃,这个人是那家酒楼中的伙计,今日在家歇息,我们将人找到,正在查问。”
“可查问出什么了?”秦莞问道。
秦莞帮过展扬的忙,展扬亦知秦莞心思缜密颇有智计,便直接道,“没有,他只是个跑堂的伙计,对酒楼遭窃之事一无所知。”
秦莞眯眸,又打量了那中年男子一瞬,忽然道,“只怕不是一无所知的。”
展扬挑眉,也转身看着那中年男子,“九姑娘为何如此说?”
秦莞便定定看着中年男子道,“适才展捕头问话的时候,他显得十分紧张。”
展扬蹙眉,“一般被衙门的衙差问话,多少都会有些紧张。”
秦莞摇了摇头,“一般人被问话紧张,说话的时候多半只是会垂着眸子十分恭敬,可他刚才说话的时候眼神总是看着左上,整个人双臂紧贴着身子缩在了一起,且他手虽然垂在身侧,可握拳的手指却是在不停的动,且下意识的扯着自己的衣摆,而他整个人看着缩头缩脑的,腿却是后退了半步,似乎想离你们更远一些。”
秦莞说完这些,展扬转眸看着秦莞,“九姑娘说的这些我也注意到了……”
秦莞便弯唇,“这个人是酒楼跑堂的伙计,展捕头想想,酒楼的伙计该是什么样子?”
展扬想了一瞬道,“动作快,手脚麻利,嘴巴甜脑袋活络。”
秦莞颔首,“正是,可他现在却不见一点麻利活络,他太紧张了,他眼神看的方向说明他在回答问题的时候脑袋里在想应对之策,也就是在想如何回答是最好的,通常这么想的,答案定然都是编纂的,而他身体紧张紧绷,说明他并不想被你们查问,即便是开了口,也有所保留和隐瞒,而他腿脚的动作,说明他下意识想远离你们,甚至,他想跑。”
展扬挑眉,似乎还有些不尽信,“九姑娘所言——”
“站住!别跑!”
展扬话音还没落,他身后不远处便响起了一声大喊,展扬猝然转身,却见那中年男子果然已经拔腿跑走,展扬双眸一瞪,又转眸不可思议的看向秦莞。
秦莞笑道,“展捕头去拿人吧,就算不是他干的,他也多少知道内情。”
展扬动了动唇,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他当了许多年捕头,办下的案子不少,本来他以为秦莞验尸已经极厉害了,可没想到这些细微末节她也看的这般透彻。
展扬拱了拱手,道了一声“先告辞”便转身追人去了。
见展扬离开,秦莞方才落下车帘下令回府。
马车里,茯苓叹为观止的看着秦莞,“小姐,您也太神了,竟然能一眼就看出那个人在说谎……那……那若是这般,岂不是谁说谎也能瞒过你?”
秦莞失笑,摇头,“自然不是,我还未养成习惯,只看展捕头在查问那人方才带了审视之心,每个人言行举止都有每个人的习惯,然而人皆有共性,在某些特定的心境作用下,会产生相似的标志性动作,凭着这些便可判断那人说话的真假,然而平日里同人说话,若并未怀疑那人,自然也不会刻意去看,如此便是发现不了的,还有些人空口说白话已成了习惯,除非事关重大,一些寻常的谎话也不会露出多大的破绽。”
茯苓恍然,“原来如此,也幸而小姐不是时时带着分辨之心,那样可就太累了。”
“是啊。”说着秦莞又失笑道,“何况生活之中若所有日常言语皆要分出真假,那也十分无趣了,而有些真假,不分那么清楚也无碍……”
茯苓开始没明白,待想了一瞬方才知道秦莞的意思。
两刻钟之后,马车近了忠勇候府。
适才的波澜秦莞并未放在心上,可眼看着就要到府门口,马车忽然又是一停,程护在外道,“小姐……有些不对劲……”
秦莞“嗯”了一声,掀开车帘一看,顿时也睁大了眸子。
她们离开的时候侯府门前还是空荡荡的一片,可就这片刻的功夫,侯府门前竟然停了十多辆马车,且那些马车各个都是华盖朱漆十分贵气,秦莞眉头一皱,“今日侯府有宴请吗?”
茯苓摇头,“不会啊,没有听夫人说过。”
秦莞只觉得奇怪,“那是为何,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今日侯府搭了戏台子请大家看戏。”
程护便道,“小姐,不如走西侧门?这门口被挡住了,马车也进不去了。”
秦莞放下车帘,点头“嗯”了一声。
话音落下,马车便转到了侯府侧门去,到了侧门,幸好空无一人,秦莞下了马车进门,进门还没走到几步便看到白樱神色匆匆而来,“小姐——”
秦莞微讶,“你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
白樱神色有几分古怪,“小姐,夫人让我来接你,直接绕道回松风院。”
秦莞想着秦述夫妇定然关心她入宫的情况,还想去说一声,没想到直接让她回自己院子了,想到府门前的马车,秦莞往正院看了一眼道,“是不是府上来客了?”
白樱颔首,“小姐刚走,便有几家侯夫人到了府上,紧接着,陆陆续续的来了好多人,这些人都是来给侯府送年礼的,可实际上,却是想要来找小姐您看病的!”
秦莞脚步一顿,“找我看病?!”
白樱点头,“雨嬷嬷说大家都知道小姐救了太后,也知道宫里的赏赐,便明白小姐的医术是比宫里的御医还要好的,所以她们都闻风而来了,雨嬷嬷还说有的人许是来看热闹的,总之,眼下整个正院都是人,夫人要小姐避一避。”
秦莞哭笑不得,白樱便道,“刚才奴婢就在府门口看着的,见小姐的马车没走正门,便知道小姐是走了侧门了,如此方才过来的。”
秦莞失笑不已,“这些夫人小姐寻不到城中的好大夫吗?为何来找我?”
她不是坐馆问诊的大夫,为何来找她?
白樱摇头,“雨嬷嬷说昨夜小姐的事已传遍了京城,人人都知道秦府有个小医仙,来的人有的是有陈年旧疾的,有的是来看小姐医术真假的,再加上您救了太后侯府的地位必定能提升不少,所以奔着攀关系来的也有。”
“这可真是……”
秦莞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直跟着白樱一路绕道回了松风院。
……
……
燕彻一路轻车简从的出了宫,等到了侯府门前时,也被门前的马车阵仗吓了一跳。
同样着了便装的贺垠眉头微皱道,“殿下,今日侯府莫不是在宴请宾客?若是如此,您一来只怕大家都要知道了,殿下?”
燕彻双眸微沉,“今日是大年初一,便是宴请,也该是初三以后的事了。”
大周的民风,还真少有在大年初一宴请宾客的,大过年的,又是初一,大都是自家团聚,谁在初一就忙着招呼外客?
贺垠苦笑道,“可这阵仗却是实打实啊,殿下若是不介意大家知道,也无碍。”
燕彻本就在宫中憋闷坏了,此刻好容易出宫,怎么会想着无功而返?
想了一瞬,燕彻道,“侯府可有侧门?”
贺垠眼珠儿一转,“应该是有的。”说着便探身和驾车的侍卫交代了一声。
驾车的侍卫名叫郑巍,乃是东宫御林军卫队长,闻言立刻顺着侯府旁侧的一条小箱子拐了进去,没多时,果然看到了侯府侧门,秦莞刚从此处进去不久,看门的门房怎么也没想到太子会来,门一打开,听见贺垠说太子驾到,门房顿时慌了神,忙不迭去禀告。
燕彻坐在马车里,很快就听到了秦述和秦琰的声音。
秦述从门内大步而出,掀袍便拜,“拜见太子殿下——”
秦琰也跟着行了礼,一抬眸,燕彻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许久不来爱卿府上,爱卿府上今日可是在宴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