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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若弱被看得脸红了,好半晌才憋过气来,哼哼唧唧地把账本一放,似乎找到了眼前人的什么缺点了似的,轻咳一声,说道:“这些账本根本就没有专人来记,花出去的银子条条都没个定数,就像锦缎,明明库房里有上好的缎子,每个月还是一笔花出去的,这记的也不是多少多少匹,而是什么一车两车的,这里头的账也就糊弄糊弄……”
话没说完,她又顿住了,看一眼顾屿,生硬地转开了话题,道:“你要是信我,我要开库房验看支出,可能要打发出去一批人,你要是不信我,我就当进门之前的糊涂账不算数,按着今日开始,可我也把丑话说在前头,没个下马威,日后有人蒙着我的眼睛给我递糊涂账,我管不来这个家,你不能怪我。”
这是在婆家,不是在娘家,她在将军府想怎么管事就怎么管事,陈青临都碍不着她,可这是镇国公府,她总得要一面金牌,要是日后被底下人编排得多了,她也有处说理去。
少女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就像一只警惕的小猫儿,飞快地伸出爪子试探着周遭的危险,这种情况,他进一步,这爪子就要招呼到他身上,他退一步,猫的警惕就会减小很多。
顾屿失笑,没有进一步,也没有退一步,反倒是不按常理地伸出手,摸了摸猫脑袋,语气温柔道:“你是这府里的主母,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且,府里的账本不清楚,也是文卿糊涂,惹夫人劳心劳力,文卿感激愧疚还来不及,何以言怪罪。”
陈若弱被摸得脸红,嘴上却还是咕哝道:“本来就是,没见过这么坏的账。”
猫警惕地动了一下耳朵,犹豫了一下,还是眯了眯眼睛,任由他挠了挠下巴,顺了顺脊背毛。
顾屿唇角上翘,没说这只是他归家三日内的成果,之前的账都是寄到书院里给他通阅,游学期间,他几乎没见过府库,大致上能差个不离,已经不错。
勋贵世家里得脸的仆役多半都是家生子,一家身契都在主子的手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过大部分时候,都是跟着主子一道享福的。陈若弱没有兴师动众,点了十几个管事和管事婆子,在正堂底下候着。
府库大开,先点的是上个月的账,不算吃用,买进的锦缎玉石字画摆件一样样翻出来,和账本一一对过,账本是糊涂账,陈若弱可不糊涂,上面记了多少银子的账,她就让喜鹊找几个外头的小厮去问这些东西的市价,银子和东西对不上价,看一眼账本底下买进的管事名字,就记上一笔。
她认字少,顾屿身边的丫头却都是个个识字的,闻墨拿着笔,站在边上记名字,顶着一堆管事灼灼的视线,头一回觉得自己像极了公堂上的主簿先生。
好容易熬到买进的账算完,闻墨手边的纸上已经写满了名字,每一个名字底下都或多或少有些正字,有的正字已经四五个,有的正字只有两三笔。
陈若弱又让换了一张纸,算的是收入的账,镇国公府底蕴颇丰,历代镇国公都十分有眼光魄力,积攒几代的田产地产房产列出来,足以教大部分世家勋贵眼红到滴血,田租一年一算,地租和房租一月一算,每个月收入的银子大致上差不离,但月底结余就很有些意思了。
列出最近一年每个月的结余银子,陈若弱让人去了一趟钱庄,对了一下存入的钱款,又把府库里的现银按年月算过,一笔一笔称了重,扫一眼底下也不知是因为天热还是别的什么,个个满头大汗的管事们,她瞪起了眼睛,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
镇国公府的桌椅用的都是上好的木料,她把手拍疼了,却也没拍出响来,不过仍然有效,当即就有两个年纪轻的管事娘子一抖,吓白了脸。
顾峻困得很,到底想着从小到大的情分,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道:“行了行了,不就是嫁人吗?等明儿我去跟你娘说,让你自己在外院挑个合意的,上回我见了一个小子,能说会道,长得也俊乖,等我问他娶人了没有……”
他一边说,一边打着哈欠,以为这话能管用,就要倒头再睡,不曾想秋儿的哭声更大了一些,他翻过身,戳了戳秋儿的背,“怎么回事,有人惹你生气了?谁给你委屈受了?”
秋儿呜咽一声,拿帕子擦了擦脸,泪水把她的妆都晕花了,几根发丝贴在脸颊上,凌乱又狼狈,顾峻极少见她哭得这样凶,愣了愣,睡意都惊得消散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