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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两天他心里头也悔得要死,在西北那会儿,不是没人愿意娶他妹妹,军中同袍多的是半辈子在军中打熬着过来的,见着个母猪都赛天仙,只是他不肯把妹妹嫁给那些黑煤灰似的穷娃子,跟他差不多的将领又都至少三十奔四五了,才回京操持。
天还没亮,陈青临就摸黑起了,等他在院子里练完两遭枪,出了一身的汗,才隐隐约约听见几声鸡鸣,他洗了把澡,修了脚,剃了胡茬,翻出一件最好的锦缎衣服穿了,想想又觉得不妥,让人把他面圣上朝时才穿的明光铠取来。
厚实的铠甲穿上身,陈青临这才踏实了一点,他今日请了朝假,这会儿外头已经天光大亮,不多时,就有门房差人来通报,说姑爷和小姐到了。
陈若弱从昨天夜里就高兴得紧,一想到要回家,简直恨不得脚底下生出两个车轱辘来,睡觉也不踏实,时常烙饼似的翻来覆去,美人在侧,闭上眼睛不去想入非非也就罢了,偏还要闹出动静来提醒自己的存在,顾屿有些无奈了,从背后抱住陈若弱。
结实的臂膀不轻不重,却又不容逃脱地拢住她,就好像他们天生就该如此契合,陈若弱顿时软得像只小猫,起初羞羞答答,可听着身后均匀的呼吸声,还是忍不住睡了过去。
这一睡,隔日起得就有些迟,好在顾屿一早就备好了回门礼,一应都是全的,她虽然起得迟,但回门的时辰却不早不晚,正好赶上。
陈父陈母去世得早,甚至都没瞧见陈青临重立起家业的那一天,顾屿和陈若弱一道,恭恭敬敬地拜了岳父母牌位,又看向坐在上首的一身威风凛凛明光铠甲的陈青临,温声说道:“舅兄在上,受文卿一礼。”
陈青临不避不让,受了这一礼,其实心里在打突,锐利的鹰目怀疑地打量顾屿几下,见他神色温和,看不出喜怒,礼节态度又挑不出半点错处来,更警惕了。
陈若弱长久听不见回信,视线从父母牌位转回来,就见陈青临面无表情地盯着顾屿看,顾屿大大方方回视过去,被盯得时间长了,他不免笑了一声,打破僵局道:“早闻舅兄百战不败之威,此前竟不曾上门拜访,是文卿的错,日后两家往来,当尽秦晋之好,文卿上门叨扰得多了,还望舅兄不要厌弃。”
陈青临的目光顿时更加锐利了一点,他的长相偏向英武,皮肤黝黑,面无表情的时候很是有些沉默寡言的干将气度,十分唬人,顾屿却没有被吓住,他黑白分明的眸子不闪不避,对上陈青临的冷锐视线,仍旧是一副言笑晏晏的样子。
陈若弱见陈青临半天不回话,以为他是要给顾屿一个难堪,顿时给他打眼色,不想陈青临全无反应,她愣了愣,一步上前,摘了陈青临戴在头上的头盔,果然见他额头上全是汗,青筋鼓涨,推了他两把,他才慢慢眨了眨眼睛。
“他这是吓木了,老毛病,小时候挨欺负挨的。”陈若弱毫不犹豫把自家哥哥个捅了,“以前大营里有人欺负他,他就这个样子,别人都觉得他气势可怕,其实他吓得更厉害。”
不过,自从上过战场,开始杀人起,陈青临这个老毛病就很久没有犯过了,回京这些日子也不过犯了两回,一次是面圣,一次就是这回了。
陈若弱有些古怪地看了看自家长相清俊的夫君,她怎么就没觉得他有能跟皇帝相提并论的气势呢?
陈青临好半天才缓了过来,把陈若弱的话听在耳里,想要反驳,却一时嘴唇发麻,说不出话来,只好瞪圆虎目,企图用凶狠的视线维持堂堂宁远将军的威风,可惜陈若弱把他按了一通,压根就没注意到他的眼神。
顾屿听了这话,顿时失笑,连看着自家妻子在别的男人身上乱按的心情都没有那么糟了,无奈地对陈青临道:“莫非文卿长得很可怕么?”
陈青临欲哭无泪,他压根就不怕眼前这个瘦弱的公子哥,就是不知道怎么的,看到他就想起上次面圣,想起上次面圣,他就吓木了,这个该死的毛病简直都要把他坑死了,传出去别人会说什么?
宁远将军替妹骗婚,苦主上门时吓破胆子?
镇国公府上下仆役几百人,总共不过二十来个管事,职位有大有小,只是查了最近一年的账,底下竟就跪了大半,虽然有些驴头不对马嘴,但陈若弱还是不自觉想起了一句老话:官官相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