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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五能感觉到, 自从到了长天宗以后,她的体质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
她快速了洗了澡, 收拾好,等了一会儿,徐寿才在院子外面喊她:“杨姬, 上课去了。”
讲习堂在一座坡势平缓的小峰头上。从天上看,和周围的山峰峭立比起来,那甚至称不上“峰”, 只能算是个小山头。从山顶要山腰,分布了许多的房舍宅院。飞得近了, 能看到山道上许多孩童嬉笑追跑着, 都朝山顶涌去。
“那些是监舍。”徐寿说, “十岁以下的弟子统一住在监舍里,衣食住行都有专人照顾。同吃同住,上午上课, 下午打坐炼气。其实十分轻松……”
他说着,语气中竟有几分怀念。见杨五看他, 微赧道:“当年八皇子才七岁, 按门中规矩, 是要和旁的新弟子一同住监舍的。这也是为了观察入门弟子的心性品行,若有特别恶劣的, 早早便逐出门去。我却已经十五岁了, 若无特殊情况, 外门弟子十岁以后就要领执役之职, 在各司、各峰供驱使。大家通常都是住在领职之处,唯有我,每日下了值,便要赶回这边来和八皇子同宿以便照料。”
他嘴角漾起温柔笑意:“那时候,住一个院子的,一群小毛头,个个都围着我徐师兄、徐师兄的叫……”
但那应该是十二年前的事了吧。杨五便问:“他们现在都还在吗?”
“有几个和八皇子一样放归回家了。有的和我一样还是外门弟子,平时也能遇见。很有几个优秀的孩子,现在已经是内门弟子了。若遇见了,便是年纪比我小,也得称一声‘师兄’。”徐寿自淡淡笑笑,“有的遇见我,还和以前一样,管我也叫师兄。有的听我唤师兄,点个头便过去了。”
“……人情冷暖,本就如此。”杨五道,“徐兄不必放在心上。”
徐寿这位侯府公子,已经很算是豁达了,闻言也只是点头笑笑。
待落了地,徐寿熟门熟路的领着杨五先去科房报备了一下,顺便领了笔墨纸砚,又带她去认教室,道:“这里分了四等,你一字不识,只好从初等开始了。”说着忍不住咧嘴笑起来。
杨五还奇怪他为何而笑,待进了教室才明白——一屋子小毛头,竟然都只有六七岁的样子。
见她进门,小鬼们还嘀嘀咕咕:“咦,是换夫子了吗?”
“新夫子是女的啊?”
“宋师兄不教我们了吗?”
杨五站在门口无语了一阵,抱着书本纸笔走到教室最后面一排坐下。
“咦,姐姐不是新夫子吗?”前面的小毛头转过身扒着桌子问。
“不是。”杨五笑道,“我也是来上课的。”
“姐姐这么大了,怎么还来上初等班吗?”
杨五耐心道:“是的,因为我不识字,我是来认字的。”
“哇哦,姐姐!我识字哦!我可以教你哦~”那小毛头看着不过五六岁的样子,脸蛋圆圆像苹果一般。
杨五心中喜爱,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好啊,那我不认识的字就问你好不好?”
“姐姐姐姐,我也认字的,你也可以问我。”旁边的小毛头们争先恐后的道。
杨五忍俊不禁:“那谢谢你们啦。”
课堂里正热闹,一个年轻男子匆匆走进来。也只是看着相貌年轻而已,在这里,道行深的人寿命长,杨五看不出对方的境界,便无法估测对方的真实年龄。
那年轻男子姓宋,是内门弟子。见教室中多了个年轻女子,微诧询问了几句。杨五便说了自己只为识字,宋夫子便点点头道知道了。
初等班的主要任务也就是让小毛头们识字,正好适合杨五。宋夫子带着小毛头们摇头晃脑的诵读的时候,她便趁机在课本上对应的字上标注发音,待夫子逐句解释时,又标注了对应的文字。一上午课程结束时,已经标注了几十个字。宋夫子见她是有底子的,只是不认识修士常用的字体,便掏出本《说文解字》给她,叫她回去可以自己查。杨五翻了翻,发现基本就是本字典,便道了谢。
下了学出来,徐寿已经驾着小舟在外面等她了。她匆匆上了船,道:“徐兄,直接去金虹峰吧,别耽误你吃饭。”她和小毛头们聊天,才知道他们吃住皆在此处,并不需要去大饭堂。而夫子们都是内门弟子,已经筑基辟谷,根本不用吃饭。这个时间徐寿来接她,若先回炼阳峰,便不免误了饭点儿。
徐寿爽快道:“也好。”
杨五微微有些不好意思:“给徐兄添麻烦了。”
徐寿笑道:“咱们炼阳峰,人少事少,连头骑兽都没养,我平时都无事。旁人都羡慕我和苏蓉。好不容易你来了,才算有些事做,总算对得起道君付给我的灵石了。”
跟徐寿在一起,他总是能照顾到身边的人,教旁人觉得如沐春风,情不自禁的就想与他交好。杨五觉得,除却性格,也必然有他家教的缘故。接人待物这种东西,都是从小家庭熏陶出来的。想想他的出身,再想想他十五岁就出仕,身边有同僚,头上有君王皇子,就不难理解了。
因为每天起的都很早,杨五便养成了午睡的习惯。中午睡了一觉醒来,外面日头还高,她头一回将竹舍的书房利用了起来,铺开纸,将今天重点学习的二十个字写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完全记住。搁了笔,外面日光已经柔和了起来。她取了药锄药铲出来,将院中已经枯死的植物都清理了出来。那些工具原本就是伺候灵药使的,精致轻便,正适合园艺。她把土翻了一遍,从新整了整。又去某处路边,将她之前跑步时看到的一株野花移植了过来。不知名的花枝叶繁茂,花朵有茶碗那么大,开得热闹。竹舍篱笆院,便不复荒凉,变得有生机起来。
洗净手,躺在敞轩里烹茶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带着一丝凉爽的微风拂过,吹动她的裙角。她望着那株新移植过来的花儿,觉得若是没有解毒这个事儿,这小日子也算惬意了。
不必想自己是谁,不必顾及谁的脸面,谁的家族,不必承担莫名就强压在肩头的责任……她仿佛才惊觉,自她成了那个人的妻子之后,似乎便再没如此轻松过。
翌日徐寿按时送她去了讲习堂,她则陪他……不,是看他吃了午饭。那一颗辟谷丹,她一直饱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