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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百善庄医馆果然明晃晃挂上一个牌子,写着限号的规则。
医馆每天看十个病人其实已经算是饱和了,像之前那几天一屋子人蜂窝一样扎进来,根本就是在凑热闹。
现在有了这限号的,徐大夫也是长出了一口气。
起初还有人想要用身份或者金银插个队,但百善庄的伙计早就被调教成了油盐不进的样子,一概拒绝,号码先到先得,弄得一个医馆跟发放救济的地方一样抢手。
果然,很快就有那起子有心人故意阴阳怪气地说道:“这医馆的架子摆的可真是大,人家京城数得上号的大医馆都没有限号,他们居然还搞这套。”
数得上号的大医馆当然是不用限号,光是诊脉的银子就十两起步,普通人你倒是想去看病,看得起吗。
有人凑热闹:“这你就不懂了,连白芷医馆都要给人家让道,自然是今非昔比了。”
这些话就怕煽风点火的不够明显,于是各种难听的话都来了,医馆门口负责迎客的小伙计都憋着一脸绿,但徐大夫早就交代过,除了拿号看病,一概不理。
那些说酸话看话语没起到什么作用,这医馆还是我行我素,也不知是不是自觉地没趣,说了几天就从医馆门口散了。
徐大夫还没有来得及松一口气,这天一大早,伙计还没有来得及出去放号,就看到原本拥堵在门口的那群百姓,忽然鸟兽一样散了,就好像看见什么恐怖的事务。
伙计怀里抱着号码牌,正准备茫然四顾,就忽然被一道冷冷的视线定住不动了。
伙计体会到了刚才百姓一窝蜂散去的心情,上下牙齿几乎打颤。
门口停着一辆娟蓝色的马车,周围十好几个腰间带刀的人拥着马车,然后从那马车里面走下来一个人。
一般坐马车的都是什么夫人小姐,此人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而且腰上也带着刀。
不过这个人穿的是一身红衣服,和周围的黑衣形成鲜明对比。
那人向医馆走一步,就有无形的威压近了一步,然后他站到伙计面前,冷冷地开口:“就是你们医馆?”
小伙计肱骨之间一股寒流,啊,啊??他下意识点点头。
虽然不知道对方嘴里那“就是你们医馆”到底是什么医馆,但小伙计在压力下显然什么反驳都说不出了。
徐大夫端坐在医馆里,看到红衣带刀的人走进来,医者的眼中不同寻常,他看着这人,第一眼能看到满身杀气,第二眼就是那一脸愁苦。
医者仁心,本来就是给人解决愁苦的。
红衣男人盯着徐大夫,他不说话徐大夫也就不说话,最后那人看徐大夫不说话,也没有被他的威势吓唬到,居然嘴边一勾,勾出一个比鬼哭狼嚎还难看的笑来。
要说徐大夫刚才没被吓到,这会儿也被这笑的心惊胆战:“敢问阁下是谁?”
那红衣男子下意识扫一圈医馆内,用一把幽冷的嗓子开口说道:“就是你们这里,有暖宫汤?”
一时之间,这方寸之地硬生生憋出了一股堪称滑稽的细流。
徐大夫睁着眼,看这冰冷随时散发霸气唯恐别人感受不到的男人,开口居然问了一句“暖宫汤”?
那个,徐大夫虽然对妇人科一道钻研有限,但也是个全科大夫,他知道这暖宫汤,就是给女子服用的,对体寒者尤其好用。
看这男子腰间挎刀,门口还有十几个面色冰冷的手下,这般阵势,只是来医馆找一个暖宫汤?
好在徐大夫坐馆十余年,什么样古怪人都遇到过,立刻整肃神色,关切,额,说道:“这位……敢问,是何人要用、这暖宫汤?”
一般用到暖宫汤的都是生过产的妇人,邪风入体,因为就算是未出阁的姑娘有此病症,大多也不用太担心,姑娘家身材没长成,还有很多固本培元的方子,不必要用到暖宫汤。
那红衣男人却冷冷地目光如刀削过来:“你管的是不是太多了?”
徐大夫立刻将喉间口水咽下去,半晌才低声说道:“这位大人,暖宫汤也并非所有女子都适用,即便适用,也要根据体质调配适量的药材,毕竟是治病救人的东西,马虎不得。”
徐大夫怎能看不出这群人的来路比之前那些富家夫人和小姐要难缠多了,给他一剂药方让他赶紧走是上策,可徐大夫本着医者本心,不愿意这样糊弄。
这倒是换来那男人另眼一看,他把徐大夫打量了一通,忽地冷然一笑,说道:“既然你这么说,不如跟我走一趟,亲自去诊过了病人,再对方下药。”
徐大夫心里有点发昏,暗觉自己有点中了对方的套,要是对方此来就是想抓人走,他不是自己撞了枪口上?
可现在要说不去,也太晚了。
那红衣男人腰间的刀,已经发出铿然一声响。
徐大夫抬起头,深呼一口气说道:“请这位大人稍等,我将店铺交代一下,就跟大人去。”
男人的手从刀柄上拿下,对徐大夫矜贵地点了点头。
徐大夫立刻把外间已经腿软的小伙计召进来,对他说了两句:“好好照看店面,到点了就锁门回去,对秀娘说一声我出外诊,晚些才能回去。”
这话也是当着男人面说的,没有半点隐瞒和耍心眼。男人半边的眉毛挑了起来,不知意味地一笑。
那伙计连连点头,眼睛里却一片担忧,徐大夫这几句交代简单,可是他却感到沉重,徐大夫说的晚些回来,却不知道,这一句晚些,还能不能应验。
徐大夫收拾了一个药箱,把药材放了一把进去,狠狠心跟着等候的红衣男人走出医馆。
那那男人居然还颇为客气,对徐大夫说道:“请。”
徐大夫看这是让他上马车,当下也没什么犹豫,直接就上去了,男人随后跟了进来,吩咐那群带刀的人:“走吧,稳当些。”
徐大夫心里提着,坐在马车内也没有多话,只看到男人把他从头打量到脚底。
男人忽然出声,笑意带着冷:“你刚才,为什么没有让那个伙计,去叫你们的少当家一声?”
徐大夫心里一凉,心说来了,果然还是冲着孔家来的。
那男人看着徐大夫,语气里越发有点刁钻刻薄之意:“听闻你们的少当家很是本事,连宫里的贵妃都礼让三分。你方才若是知会了她,也许她能想出法子救你呢?”
徐大夫忍着冷汗,干笑两声:“这位大人说笑了,小的不过是外出看诊,怎么牵扯到救不救的呢。”
他权当不知道,而对他这种民间百姓,不知道就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