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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可是……”顾少钧低语,眼睛都不眨:“日后,我就是她唯一的依仗了,我怕我走了,她以为连我都靠不住了。”
苏一泪目,抱拳出去。
放心吧,我会一直在的。
顾少钧低头吻了吻唐白的手背,见她不安稳的皱眉,心里又疼起来。
唐白醒了,天还没彻底大亮就醒了。
她看见顾少钧歪在床头闭着眼睛,忍不住展开笑靥。
顷刻间又意识到他为何守在这里,心里抽抽的疼,都快要痛死了。
她使劲止住发酸的鼻子和肿胀得想流泪的眼睛。
顾少钧睁开眼,看到唐白试图轻手轻脚下床。
他打横将她抱起,也不避讳,就坐在他的膝盖上,对外唤春夏打水来。
春夏进来看到这情形吓了一跳,羞的头也不敢抬。
顾少钧让她放在水盆和汗巾。
他将唐白安顿在矮榻上,亲自蹲下去,将面盆里的水捧起,给唐白轻轻洗脸,在将汗巾打湿拧干,给她擦。
唐白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顾少钧给她洗完脸,又端了春夏送进来的盐水让她漱口,吐出来的水他小心用茶杯接着。
再然后,他将唐白妆奁里的梳子拿出来,一下一下的给她梳头发。
头发梳顺了,顾少钧试图给她盘发,第一次弄,却怎么也弄不好。
唐白也不插手,也不说话,就任由他,一点一点摸索,散乱,再盘上,掉下来。
顾少钧重新给她篦整齐了,看着长长的垂顺的头发叹了一口气。
阿竹早已经得了吩咐,端上来一套素白的衣衫,上面放着一朵小白花。
顾少钧捻起小白花,将它别在唐白鬓间,又扶她起身,给她换上白色孝服。
脂粉不施,头发垂顺,面容沉静,淡雅素净。
唐白木偶一般任由顾少钧摆布,一路从角门出了府,就在侯府旁边的小弄,有一处小宅子,里面布置成灵堂。
唐白见首座上三个灵位,上面写着爹娘和大哥名讳,这才像是注入了生气,扑过去搂着牌位失声痛哭起来。
闻着不无跟着心酸落泪。
阿竹早已经泣不成声,搂着唐白劝慰几句,下一秒却又哭作一团。
自从到了山东,小姐眼泪不断。
阿竹只恨不得这万般痛楚,都着落在自己身上才好。
唐白哭了三天,顾少钧陪了三天。
两个人就窝在宅院里,她哭时,他抱她。
她呆坐时,他陪她。
她不肯吃饭,他喂她。
直到唐白眼泪流干,心气重起。
她在三日后的黎明,瞧着顾少钧胡子拉渣,忽而说了一句:“以后唐家,只有我自己了。”
阿竹早上起来伺候时,发觉唐白已经自己坐着梳妆了,虽然还是素衣白花,但是她一下一下自己篦着头发,脸上哀恸之色,也缓和许多。
今日顾少钧必须上朝了,因事告假期限最多三日。
春娥不出十日,就订了亲,尤总管虽然不舍,却也知道继续留在侯府,难以寻得良配,由她自己挑了一个家境殷实的,也就罢了。
唐白等顾少钧走后,叫了阿竹来:“络子的事情,问得如何?”
阿竹早已经将此事遗忘,待唐白这么一问,知道她家小姐定是恢复了,要将没做完之事继续做完,忙道:“奴婢这就去问。”
屋里只留春夏一个。
她半步不离唐白。
“我不会寻短见的,那是懦者所为。”唐白冲她笑,像是被霜打过的梅花,柔弱可怜,却又雪中绽放,无比坚定:“我还有事情没办完呢。”
春夏终于明白为何对女子向来避而远之的世子爷,会对阿白姑娘青眼有加,一往情深。
这女子,又聪慧,又大气,又坚韧,又明理。
懂事得让人心疼。
这一瞬间,春夏决心,日后即便没有世子爷的吩咐,她也要好好服侍阿白姑娘。
跟这样的主子在一起,连她都觉得世间之事,美好了许多。
顾少钧下朝过来,唐白已经吃完饭,将剩下的汤羹推过去:“春夏照顾我很累,你若是不嫌,就着吃了,省得她再做一次。”
顾少钧临时布置的小院供唐白哀悼,没有告诉多的人,也不方便告诉多的人。
顾少钧把大汤碗扒拉到自己边上,将剩余的白饭全数倒进汤里,用汤匙搅了搅,大口吃起来。
“我要走了。”唐白等他吃掉最后一口,忽而出声,目光澄澈宁静的看着对面的人。
“……”顾少钧最后一口残留的汤汁,从嘴角边上涎下。
他心里很慌乱,从未这样慌乱过。
“若说我爹娘忽然自尽,已是疑点重重。那末,我哥的忽遭横死,更是让我觉得诡异。”唐白对顾少钧坦诚清明:“先前一直等着哥哥来,留在侯府就留在侯府,不过是想先做些力所能及,抛砖引玉的事情。现在,哥哥不在了,一切都等我来揭开。”
她看着顾少钧的眼睛,言之凿凿:“皇上给我爹写的悼亡文,书信上提的六皇子,那个两次去我家造访的神秘人……还有最后去唐家收殓查验的吏部尚书蔡为中。”
“你想干什么?”顾少钧更加惊慌。
“既然细细问问不出来,自然要用些雷霆手段。”唐白沉静了几天的眸子里,露出火一样的光:“蔡为中有一个女儿……”
“你敢!”顾少钧将汤匙重重扔在桌上。
“有何不可?”唐白怒目而视,决心已定:“我父母的冤魂,至今未安息,只怕与我哥,在黄泉路上要相见了。若非我拖拖拉拉,总寄希望于别人,岂会等来今日的结果?倘若我早就查出爹娘死因,写信给哥哥,他心中安定,自不会叛逃军营……”
“闭嘴!”顾少钧对唐白向来是温柔怜惜的,如此疾言厉色,还是第一次。
唐白丝毫不怵:“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让亡魂获得宁静,让他们九泉之下安心。”
“你爹娘是自尽的,既然是自尽,那早已经安心了。”顾少钧想阻止她,口不择言。
“自尽又怎么样?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唐白怒道:“别无选择,算什么选择?”
顾少钧反驳不了她这个理论,一屁股坐下来:“我不准!”
“除非你锁着我。”唐白也坐下来,努力平息怒气。
一时静默无声。
许久之后,唐白起身走近他,从背后弯下腰,将头贴在他肩膀上,才开口道:“顾哥哥,倘若我查明缘由,得以自保,三年后,我回来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