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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是替谁来问的?”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个,柳元衡凤眼微眯,定定看着沈临安。
“是学生自己好奇罢了,柳相也说自己行端影直,对得起天下人,可当年滨州一案查了那么久,却在最后关头突然撤销,实在是让人觉得蹊跷。”
“沈临安,我柳元衡的廉明是天下皆知的。既然入朝为官,为民做事,我虽不能说所做诸事皆是无愧于心,却是一桩一件都是无愧于民的。滨州一案之所以撤销,的确是因为证据不足。这两年,我一直在暗查此事,”说起朝中事,柳元衡没了先前的怅然,薄唇轻扬,带着几分讥讽,“倒是沈大人此去徐州,办了件好差事,得了陛下和太子的器重,却不知凉了多少徐州百姓的心?”
“柳相既然觉得下官办得不妥,为何奏请重查?”徐州之事,沈临安也觉心中有愧,只是这桩案子在这个时候,再怎么查,也都只能是这样的结果,“柳相能保证自己手里的事情都是无愧于民,可这朝野之上,文官武将成百上千,并非每个人都能做到如柳相这般。”
“朝中风气如此,柳相自可只管你面前那一亩三分地,却是管不尽天下人的委屈……”
“临安!”褚云舒清喝了一声,断了沈临安的话。由着他再往下说,只怕就是大不敬之罪了。
“沈大人今日这番话,倒是有几分意思,柳某受教了。”沈临安垂目不再言,柳元衡却是笑了,“沈朔能养出你这样一个儿子,也不知是他的祸患还是他的福气?”
要说这朝野上的歪风邪气,除却两个明争暗斗的皇子外,最大的祸患大概就要算他那个权倾朝野的父亲了。
“时候不早了,府中还有事,学生便不多留了。”今日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太多,沈临安自叹有几分失言,不欲再留。
“正事还没有谈,沈大人怎么就急着走了?”柳元衡抬手拦住了他,只叫人再来添酒。
“沈大人虽然推辞,可如今能劝秦姝的却独沈大人一人。我虽不屑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却不代表我没有手段。若是秦姝决意要行此道,我不介意连同她倚靠的那棵大树也一起连根拔了。”雅间的门再次合上,却挡不住外间的繁华热闹,楼下人声鼎沸,月色之下,一片莺莺燕燕抹去了柳元衡话中的冷意。
“柳相这是要威胁太子,还是要威胁秦姑娘?”沈临安蹙眉,眼前的人实在是戾气太重,与平时简直判若两人。
“只是想给她也想给自己最后一个机会罢了,若是沈大人能劝得她回头,自是天下太平,若是沈大人都无法,那柳某也只能狠心行此一招了。”
这一次,就连柳元衡身旁的褚云舒都惊得忘了言语。
“若是沈大人帮了这个忙,柳某愿意送沈大人一份大礼。”挑眉看着沈临安,柳元衡一字一句,缓缓言语,“十年前东晋王一案冤情颇多,若是沈大人能劝得姝儿,柳某愿意帮沈大人重翻此案。”
“柳相今日想来也是醉得厉害,三殿下还是快些派人送他回丞相府吧。”默然看了柳元衡许久,沈临安也只是侧目看向一旁的褚云舒。
柳元衡这番话,实在是有些吓人了。
回过神来的褚云舒连忙起身,却被柳元衡一把拽住。也不等两人多言,他自己站了起来。
“柳某的话就放在这里了,沈大人好生考虑吧。”转身要走的人踱了两步,又顿住了步子,“还请沈大人替我转告姝儿,欠她的命债,柳某愿意万死以偿,只是她心中有恨,却也该体谅我的难处,那也是我的孩子,我经受的痛楚,不比她少。”
眼看着柳元衡踏着月色大步离去,眼看着雅间的门合上,手边的酒一凉。屋里的两人只坐在案前,久不能言。
“临安,今日舅舅所言……”外头的歌舞都过了几回,雅间里的褚云舒才终于缓过神来。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第一次见着这样的柳元衡。
“这么多年来,殿下可曾有过夺嫡之心?”放了捏在手里的酒杯,沈临安抬头看着一脸苦色的褚云舒,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你……”褚云舒瞪大了眼,这会儿沈临安也被舅舅传染了,开始胡言了?
“殿下这些年虽然过得懒散,却也并非一个无才之辈,从前你躲着拖着不愿踏入朝堂,可如今不同以往,殿下真的愿意一直被当一颗棋子摆布,夹在太子与二皇子之间不去争抢吗?”
“早知你们这般疯言疯语,今日我就不该设此局。”被说到了痛处,褚云舒转开了目光,叹了口气。
往日在外闲散惯了倒不觉得有什么,可如今这般,若说他没有半点心动,也是不可能的。
只是,这父皇对太子的喜爱,从近来这些事情上便可见一斑。二皇兄苦苦经营了这么多年都不见得能撼动一二,又何苦他这个初涉朝堂的三皇子。
“大概是这月瑶楼的酒真的醉人,殿下只当我们说的都是胡话吧。”知道褚云舒的脾性,沈临安也不逼他,只是笑着圆了场,又与他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才提议离去。
他本也无意此事,只是柳元衡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只怕不管他们愿不愿意,有些事情都是无可避免的,既然如此,倒不如早作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