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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子城节衙后园的紫云阁中,骑在木头大鹤上的淮南节度使、渤海郡王、太尉高骈,突然而然就醒了过来;只觉得浑浑噩噩得浑身无处不重,而不得不手脚并用才得以勉强从这具重金打造巨偶上爬了下来。
直到光秃秃的脚掌触底楼板的那一刻,冰凉透顶的感觉才让他一直迟钝麻木的感官一下子就回来了,然后又变成了某种如潮的饥渴疲累;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吞服用辟谷的紫芽丹。
然而原本应该时刻守候在身旁的服侍道童,还有专为自己炼制大小还丹,以褪去凡胎肉体中污浊的真人张守一,却是一下都不见了踪影,而之留下空空如也的偌大静室。
要知道,这些道童可是在扬州境内数十万口民中,依照生辰八字专门挑选出来降生在特定时辰,号称天生一股先天清气、有助修行辟邪的无垢之体;按照上古的洛书组成阵势之后,更是有护法导引的奇效。
而张守一以五金之精、九藏之药、四时之宝,所炼制的大小还丹,更能够使人超脱凡体、神入青冥,遥观天庭仙班诸多神异奇境,只是这垂坏老朽之身实在难支神游日久;
所以还需远离俗务的劳神竭虑,和宾客、姬妾的烦扰放纵;再以紫芽丹以为填髓充精的固本之物,就此只饮无根之水/天垂清露,步入吐故纳新的辟谷之道;
但是此刻身体里难以抑制的饥渴感,却让他觉得自己还是个俗物,而恨不得抛弃这老迈皮囊的束缚。他奋力喘息着停停歇歇足足四次之后,才走出这处原本还觉得不够宽大和清净的修行之所。
然而阑干上吹过来的清风,却又让他浑身颤颤巍巍的几乎要站不稳了。然而,四下里依旧没有什么人,哪怕他嘶声喊了几下,却是声响微弱至极的消失在风中了。
他无奈的勉强蹒跚走下自己已经许久没有下过的梯道,然而在下层的丹室之中依旧没有什么人,只有早已经熄灭不知道多久的残烛和灯座;而原本用金玉打造的丹鼎之中,也是灰呼呼的一层渣垢就别无他物。
高骈不由在心中生出一股怒气来,这是他修道的根本怎么就可以如此懈怠和荒疏呢,岂不是要领自己的额修行大道,就此前功尽弃了?,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吕真人严处以为效尤。
然而他在翻找可能残余的丹奁之中,却又不小心掀倒了一处不起眼的药柜,顿时翻出许多药材来,顿时看着有些眼熟;除了他早前日常服用过的黄精、人参、赤箭之外,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物件,就像是风干的蛇鳖蟾之形。
这不由让高骈越发混沌眩晕不已的脑海中,冒出来了好些难以言明的疑惑使然;然而,在他颤颤巍巍的好容易来到下一层的时候,总算是听到了久违了的细碎人声。
只是这个人声有些怪异,就像是?就像是早年那些曲意逢迎自己的姬妾,所发出来的声音一般。想到这一节,高骈不由精神一振而从楹窗询声探头出去。
就见下方的花木之间,赫然又两条叠做一处的白花花肉虫,在做那席天慕地的不堪之事。而散落在旁的衣冠等物,却是日常陪侍列阵修行的道童打扮。
这个发现顿然让他怒不可遏的信手抓起一支捣药杵,挥投而去又偏砸在了那两肉虫边上,被滚倒践踏成一片狼藉的花丛中,却将这两条肉虫惊跳而起没命一般的抓起衣物就向远处。
然而这一刻,高骈却是更加怒不可遏了,因为他在这两名“道童”之中,赫然瞥见了摇曳晃荡的两坨;自己的修持护法童子当中怎么会有妇人易装混进来呢。
这背后可能蕴含的东西让他不由痛心疾首,却又气的浑身颤抖起来;难道自己就在如此不知情的情形下,被这些荒疏懈怠之人,给欺瞒和糊弄了这么久么?
然而下一刻,他就见到了从那两只肉虫儿逃走的方向,推搡押解接着衣衫不整的事主,返身而来的一干披甲卫士。这时,已经奋力走到了紫云阁第二层的高骈,也不由恢复了身为国朝名将的森严气度道:
“尔等来的正好,快与我。。”
“见过使相。。”
然而在这些甲士行礼下一刻,却是一拥而上将他夹架了起来,到拖着就往外飞奔而去,口中还用不怎么恭敬的语气急促道:
“城中有不轨之人作乱,欲劫夺加害君上,真人特命我等护送君上往道院安身。。”
与此同时,就像是印证这些甲士的话语一般,远处前衙传来的隐隐的喧哗和撞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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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青州治所的益都城,作为太平军商务代表和闽地大海商双重身份的索罗孟;也被第一次引入了平卢节度使的衙后花厅之中,而像这世上大多数商贾一般露出某种震骇和敬畏使然的多样神色来。
他明面上的身份依旧是来自闽地,隶属于几年前赶走了朝廷委派的前福建观察使郑毅,而自立为福建五州连帅的土族豪姓陈岩,麾下一名通事官而已,
但在事实上,他被迫逃奔太平军之后没几年,就已然轻易实现了自己重归家族报仇雪恨的夙愿了。自从那位自立为福建观察使的陈岩,因为谋取浙东不果而兵败重伤垂死,重归故里的机会就已然送到了索罗孟的面前。
但是他却是忍住了这个唾手可得机会的诱惑,而坚持完成了对于闽地仅有一海之隔夷州的初期征拓任务;哪怕一次次从沿海途经路过,除了打听消息之外始终没有试图做些什么,乃至登岸窥探过一次。
后来,他又参与了对于倭国航道和北地商路的开拓,冒死风浪之间而为自己在北地通航事务中谋取到了足够的分量和资历;然后也终于等来来了那个瓜熟蒂落式的许可时机。
随着太平军席卷江东又一举平定了浙南的最后抵抗残余,从北、西、南三面对闽地五州构成了陆地合围之势,而在东面的海路上,更是没有人能够与来自广府的巡检船队,或是南下的太平水师争锋和抗衡了。
而闽地却因为陈岩兵败的后续影响,而陷入了争权夺利的混乱和地方分裂的人心缓缓之中,于是一切事情就发生的水到渠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