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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陇南平原的成州境内。身为本州刺史兼做文、武、成、宕四州防御使的黄皓,也在为此烦恼和困扰不已。
自从投降了官军之后,对方固然是遵守了承诺,给他一个四州都防御的头衔,并且许他以陇南四州的田土财赋以为就食和自支。
然而,当他兴冲冲的带着本部兵马前往接管,这号称可耕可牧、牛马成群的陇南四州十一县之后,却被现实给泼了一大盆冷水。
因为早在唐代宗宝应元年(762年),就被吐蕃占领今陇南境大部,尤其是《清水盟约》签订后陇南平原上的文、武、成、宕各州尽为吐蕃地,仅剩东端河池一角。
直到二十年前的唐懿宗咸通七年(866年),官军才乘着归义军兴起而吐蕃溃灭的势头,收复成州,翌年武州、宕州收复,七年前才收复了最后一处的文州。
因此,当地虽然号称还在唐廷的治下,但是除了几座当处要冲的州城及其部分郊野之外;其实都是掌握在那些吐蕃占据期间留下来,本土的藩汉豪姓大族、部族酋首手中。
他们各自拥有羁縻属的县令、县丞、别驾和郎将、都尉的头衔,在自己部族占据的大大小小地盘上自行其是,生杀予夺而不为有司所制。
更兼此辈素无廉耻义理,轻生好斗而唯利是图,堪称是畏威不怀德的典范。因此,每任守臣只要稍加示弱,就会很容易被这些豪酋凌逼,架空在州治中一事无成。
好在黄皓本人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善男信女;更兼追随转战了大半个天下的无数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经历;又是数千马步队为傍身,自然不会就此却步。
因此他一到任就设下鸿门宴,屠灭了州城之中常年把持牛马、铁器等行市的大户;然后又远交近攻式逐一征讨和分化许多临近的部众,大批虏获其牛羊丁口。
然后以外来者的身份,率兵一直杀到了平原北端的瓶口川;逼迫当地最大的羌部和数部杂胡首领与之会盟,才初步奠定了他在成州和大半武州境内的权威所在。
然而这地方原本就是地僻民寡的所在。就算是他兼并了一大批部帐之后,除了一些本地孳息的牛羊和稻麦,以及皮毛、草药之类的土产之外,也实在是别无多余的进项了。
宽广的河谷和原野,绵连环抱的大山与丘陵,还有一到冬日就比起关内更加严厉的风霜雨雪,夏日里水泽畔漫天遍野的蚊蝇,都让这些来自河南、荆湖和淮上的汉子叫苦不迭。
尽管如此,黄皓在这些旧部老卒之外,也通过征募那些自带弓马来投的本土番胡,壮大到了足足一万三千多员的军额。而且其中大半数都是骑兵或是拥有坐骑的步卒。
因此,哪怕是那些老义军部下们,不免对于这种清苦而艰难的现状有些怨声载道,甚至出现了逃亡;但在某种预期的激励之下,还是被他给软硬兼施的安抚手段给压制下去了。
因为黄皓对于他们信誓旦旦的许诺,这里只不过是暂时落脚和休养生息的蛰伏一时之所;只待时机成熟就会进去南方更加富饶丰足的兴元府等地。
毕竟,在受用过长安城的繁华富足与水嫩白净的贵家女子之后,再面对当地那些进奉上来的物件,以及皮肤粗糙黝黯,脸颊尽是酡红的部族女子,就是在看不上眼了。
所以,能够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继续激励和吸引他们的由头,也就是作为天府之国的剑南三川的繁华富足可期了。
然而这种日子还没有安生上大半年时光,也没等黄皓继续施展开他横扫四野的宏图抱负,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就出现在了他们之中;关内黄王御驾亲征的大军竟然杀过来了。
虽然在遭遇的初阵,将触不及防的大齐先头军马,给杀的片甲不留只剩百余人铩羽而归;但是通过与阵中的俘获接触,相应消息已然在军中扩散开来。
于是,明明是打了胜战的黄皓所部,居然当场就军心混乱起来了;虽然大多数人当初都是铁了心要跟着黄皓走的铁杆拥护者。
但是那可是横扫李唐天下而亲手建立大齐的黄王,或又是征战多年赫赫凶名的尚总管啊!在他们面前,自己这点斗志和信心,也就像是朝露泡影一般的脆弱不堪。
甚至有人开始连夜出逃,然后又被黄皓亲自带队捉了回来,当众砍了头挂上墙去,才遏制了这种不战自乱的风潮。但是随后而来的新朝大军,依旧是他所要面对的现实。
是战是逃,还是别寻出路?黄皓如果不能短时内有所决定的话;接下来零星出逃的局面,很可能会继续演变成为成建制的出亡,甚至反噬道他自身的事端和由头。
毕竟主动脱离大齐朝廷自立门户,以求取更多的富贵和自主权是一回事;再让人不惜一切代价与之死拼到底,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毕竟陇南之地所处昔日吐蕃的交境之处,众多番部杂处而曾经隶于秦州天雄军的配下;既然关内的大齐兵马,已然抵达此处,那也意味着散关行营的前沿力量,基本损失殆尽,可以宣告覆灭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愈发愤恨与嫌妒起那个,不动声色之间已然轻而易举夺走他本该拥有一切一切的“周和尚”了。
为何他一个半路加入的外人,可以凭借善于经营和大力后方的幌子,轻轻松松的跟在黄王大军的后头捡尽了便宜;最后居然成就了就连黄王也不得不被迫承认的基业。
甚至为了笼络气候已成的对方,还把叔母膝下唯一的养女下嫁;以确保大军所过之处的后方无虑和出兵助战的协力手段。
而自己身为黄王最亲近的子侄,出生入死了不知晓多少回,身受创伤之处数不胜数,但是最后换回来的,也只是一个为人前驱的先锋大将。
要是这样也就罢了,最后还要眼睁睁看着所爱之人,逐渐的变心负情而心甘情愿的嫁给了那个他所看不上的“投机取巧”“幸进之辈”。
然后又在一连串想要努力挽回的事件当中,被曾经看顾自己的黄王和叔母一步步的嫌弃、疏远,最终幽禁起来而逐渐边缘化。
如果不是有那些同姓兄弟一直在为他缓转和说项,又有军府之中的重要人物暗为之援手、顺水推舟拨动局势的话,只怕他的再度起伏和表现便就是遥遥无期了。
最后他也只能按奈下伤情和不忿,努力的做好一个臣下和亲族的本分;也一度无畏无惧的想要就此战死阵中,也就一了百了不用再面对这些烦心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