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彪悍的祝扬毫不在意地双手环胸道:“你确实没得罪本少爷,但是,谁叫你这铺子倒霉,江小二好死不死地正好在这呢?!你要怨就怨他吧!”
闻言,江寒不待莫掌柜再说话,就拨开他一个箭步冲到药铺门廊下,指着祝扬骂道:“姓祝的,你未免也太嚣张了吧?你们黄家将我家摊子从瓦市街上挤走,又容不得我在码头上摆摊,如今,我好生在药铺里买药,你竟然领着你的狗腿子朝我泼粪?!我倒是不知道这落霞镇什么时候改叫黄家镇,什么事都由你们黄家的人说了算了?!”
祝扬虽然冲动但也不是傻子,江寒这番含沙射影的话,当着周围越围越多的人说出来,显然就是想趁机往黄家身上抹黑,给他们树立一个横行霸道欺压弱小的形象。
他当即反指回去,骂道:“放你娘的狗屁,你小子做了什么以为我不知道吗?我不过是以牙还牙而已!”
“我做什么了?除了几个月前将你揍成了猪头,我也很想请教你一下,我到底还做过哪些不给你们黄家活路,要将你们黄家逼死的事啊?!”
“装吧!使劲装吧!你以为你现在装无辜,本少爷就不知道你半夜里鬼鬼祟祟干的好事?!”
一眨眼的功夫,千草堂门前听见动静赶来看热闹的人,就将各据一方抻着小脖子如斗鸡一般互吼的祝扬主仆和江寒,围得密不透风,后面陆续再来的人,还没靠近就已听见两人声震云霄能传遍整条街的对骂声。
“我干什么好事了?怎么我自己都不知道倒是你比我还清楚些呢!你今天要是不拿出证据来,这事可完不了!我江寒虽然没钱没势不过贱命一条,可也不是随便让人污蔑的!”
“哈,污蔑?本少爷犯得着污蔑你?你小子生意做不下去跑到我们黄家求饶又没见着人,于是心怀怨恨大半夜偷偷摸摸往我们黄宅门前和铺子门前泼粪,你以为偷偷摸摸没人看见,本少爷就不知道是你干的恶心事了?”
江寒故作恍然地“哦”了一声,拉长的声音里尽是讽意:“原来黄家做了缺德事,被人泼了一门粪啊!”蓦地她眉目一敛,眼眶微红,说出去的话噼里啪啦像机关枪一般朝着祝扬扫射过去,“你们家做了缺德事被人泼了粪,不在家自省,却想栽赃到我头上来,我是长了一张好欺负的脸吗?!你们花钱找人故意砸摊毁了我爹的腿,又弄出个一文摊挤兑得大家伙把我们从瓦市街上赶走,如今又来栽赃我泼粪,竟连千草堂都不想放过吗?什么首富首善,啊呸,我看就是仗着有几个钱不把别人当人看的伪善!”
“原来黄家大宅也被人泼了粪啊!我倒是听说今日早上黄家的几个铺子被人泼了粪……”
此话一出,周围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说什么的都有,有觉得黄家好的,一文钱的面食摆出来那是优惠了老百姓;也有说黄家活该的,压价压得别人生意都没法做,确实够缺德;更有不少人暗暗嘲笑黄家大门上被人泼了粪——可以想见不出一刻钟,黄家半夜被人泼了粪辱了门庭的事就要传遍整个落霞镇了。
祝扬猛地清醒过来,自己恐怕是掉进了对方的坑里了。
他的脸唰地紫胀了,心里也有些慌张起来。
完了,此事要是传到爱面子的舅舅耳朵里……他不敢想象舅舅会怒成什么样。
他紧了紧拳头强作镇定,灵机一动,喝道:“江小二你少在这胡说八道,我们黄家可没干你说的这些事,你当街污蔑至此,本少爷定会要舅舅去县衙鸣冤,告你一个污蔑诽谤之罪!”
“诽谤之罪?是不是诽谤之罪先不说,但是,黄家表少爷,你公然往老夫店里泼粪,却得跟老夫去巡检司里说道说道。”从吼出第一句话之后就没捞着插嘴机会的莫掌柜,终于强行插话重新刷回了存在感。
紧接着,就听见一连串的喝叱声由远及近地传来:“让开让开,闲杂人等通通让开!”一瞬间,千草堂的一个伙计就领着四五个弓兵跑了过来。
伙计愤怒地指着祝扬,道:“就是他,领着四五个人朝我们药铺里泼粪!”
……
几人被押去了巡检司。
沈大人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派头,还没怎么审,黄员外就领着随从来了。
他当着沈大人的面连番自责没管好外甥,孩子还小有点熊请原谅则个,以后一定好生管教等套话,接着又是好一番赔礼道歉加赔偿,搞得莫掌柜都不好意思再揪着不放,只得点头同意和解,然后他就如同来时一般风风火火地将祝扬领走了。
这种治安事件,只要当事双方同意和解,就不会是大事,江寒原本也没有将报复的希望放在这上面。
黄员外走了,莫掌柜也走了,江寒瞅了眼还坐在桌案后的沈大人,恭敬地拱了拱手,也准备走了。
沈大人却开口说话了。
“为何要那般做?”
江寒一懵,抬眼看向他,见对方深邃的黑眸深不见底,却仿佛能将她一眼看透。
她心中一凛,旋即明白了沈大人的意思,却垂下眼睑装糊涂:“小的,不知大人问的是什么。”
沈大人根本不在乎她的回答,自顾自说道:“幼稚!如此,逞一时之气,不用深思就知是你,岂不会惹来黄员外,疯狂报复?”
听他这样说,江寒也不想再装,轻笑一声,道:“报复?将我全家杀了?我爹毁了,我的生意被他们逼得没法做了,还想让王掌柜辞退我……再来我就只有一条命——我这人吧,还就是不怕与人拼命!反正我不好过,大家都不要好过,我不过以牙还牙,只是不像他们那么伪善而已。”
沈大人皱了皱眉,很不喜欢她这种有些疯狂又有些悲愤的神情,像只被逼到墙角对着人张牙舞爪的猫。
他张了张嘴,淡淡道:“好自为之,别小看了对手,若……”一个“若”字似乎堵住了他的喉咙,最终他还是没有问她可有需要帮忙之处。
江寒也不在意,他能留下来提醒她这么一句,对于一位要与自己划清界限的人来说,这已经是对方极大的善意了。
她抬头对他嫣然一笑,道:“谢谢大人提醒,现在的我可不敢小看对手,我倒是希望对手持续小看我,这样我或许还能钻个空子,搏个大的。”她叉手一拱,“先告辞了!”转身就脚步带风地离开了公堂。
直到她消失在门口,沈大人才发现自己的唇角一直是弯着的,心情似乎也像她那被风带动的衣角一样是飘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