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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彝劝刘曜进取“河宗地”,这是一个古称,指黄河从套东南下,至渭汭而转东,这一段南北向河道的中段;更具体一些,则是指此段黄河以东地区,在西河以北,太原、雁门以西,被包夹在黄河与吕梁山之间。
虽然位于河东,但在几乎整个汉代,这一地区都属于西河郡,且汉之西河,横跨黄河两岸,西至圜阴而与上郡相接,与东方的太原郡却泾渭分明。由此可见,就地理环境而言,河宗地黄河之险,不如其东面的吕梁山。
所以羊彝才建议,可以东向河宗,恃吕梁之险——“想必赵境内必有衔恨石虎,起而应和者。若应者众,大王可逾吕梁,深入其境,甚至晋阳;若应者寡,则依山而阵,可拒万军。石虎若不返,我与铁弗收山西杂胡,势稍雄强,且其地近我而远铁弗,乃可以金帛相易……”
“胡汉流亡政府”虽然势蹙,当初从平阳城带出来的皇家珍宝倒还有不少,这些玩意儿饥不能食,寒不可衣,用来交换土地和人口,真是再划算不过了——
“即石虎归返,并州方乱,也不能再逾吕梁而远征河西。我军但指挥得法,进退得宜,则此行有百利而无一害也——大王其有意乎?”
刘曜沉吟良久,开口问道:“并州士庶,虽恶石氏,却唯慕刘琨而已,于我皇汉,是敌非友……”开玩笑,石赵占据其地之前,刘琨和拓跋鲜卑倚靠并州,跟咱们打了多少年仗啊——“岂能应和我军哪?”
羊彝笑道:“正因如此,乃不得不与铁弗联军也。铁弗,旧受皇汉之封,后入于拓跋,则但张鲜卑旗帜,并州士庶自然归心。且我非欲占其地,但搅扰、削弱石虎可也,大可诡言以欺之。”
顿了一顿后,他又补充道:“臣尚有一计,若能成事,即晋阳亦唾手可得也!”
刘曜闻言,双眼略略一亮,但随即不等羊彝把他的妙计说出来,就先问道:“据卿所探查,刘虎见在何处啊?”
羊彝急忙躬身行礼,说:“大王贤明睿智,臣所不及也——不出大王所料,乌路孤为石虎授予留守之任,屯兵阳曲,距离晋阳,不过五十里地……”
刘曜“哦”了一声,心说原来在阳曲,我还当他就在晋阳城内——“晋阳守将为谁?”
羊彝回禀道:“乃是伪并州刺史续咸。”
刘曜不禁冷笑一声:“续孝宗大言书生,徒有其表,或可使之断狱揽讼,岂能守牧一州?则若击败刘虎,续某自然胆落。”当即下令,召聚台产与诸将,商议发兵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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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北方这些势力的蠢蠢欲动,石虎自然早有防范,因而命刘虎率铁弗兵镇守阳曲,以拱卫晋阳城内的续孝宗。在石虎想来,拓跋才刚大败于九原,郁律又为祁氏所弑,短时间内,是不大可能再发大军南下侵扰的。秋收之前,估计也就命边境附近的一些依附部落,搞搞事情,妄图牵制自己罢了。
于是命各城谨守待命,再遣刘虎率以铁弗兵为主力的五千骑机动策应,理论上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儿。即便拓跋鲜卑真的疯了心,打算明年不过了,大举南下,按照自己的布防,也总能守住一两个月。一两个月以后,倘若自己还不能在南方打开局面,那没招儿啊,不必汝等牵制,我也只能回去……
石虎很清楚,就绝对实力而言,如今赵不如晋,具体到自己统领的并州,亦不如裴先生所据关西——开玩笑,若只算田亩和户口,估计河东、平阳两郡就超过整个并州了。故此,若不计路程之远近、粮秣之丰歉、将领之能否、士卒之勇怯,只是简单地国力相撞,他根本就没有胜算啊!
故此军行须速,只有在敌人还没能反应过来,或者尚不及救援的时候,便抢先占据要害之地,才有机会扭转小大之势。就好比裴先生当年所说的,诸葛亮一出祁山,出敌之料,攻敌之弱,原本态势是一派大好的,只可惜军行过于谨慎、迟缓,导致迟迟不能底定三郡,而魏方却与之相反,应招甚速,这才功败垂成——就算没有马谡兵败街亭,估计也支撑不了多久。
所以石虎明白,自己的动作一定要快。第一步逾越险山,摧破晋垒,长驱而直至平阳,他确实做到了;但第二步攻打平阳城,却差点儿掉了链子——一则晋人守意甚坚,二则其援军比自己预料的起码早了五天,便即有如天降一般,出现在了南方,继而渡汾占据尧祠……
石虎乃用王续、张群等人之计,暂舍平阳之围,而急渡汾水,以主力猛攻尧祠。只要能够快速解决了这支前来增援的晋军——不管是歼灭,还是击退——都能够挫伤平阳守军的士气,对于自己复攻平阳,必有裨益。
当然啦,他更希望平阳守军的主力杀出城来,冀图侥幸,那么只要郭太或者陈川能够咬住对方半个时辰,自己就有机会迅速回师,破之于平野之上。如此一来,平阳旦夕可破也!
想法很美好,可惜难度也不小。且说石虎亲自领兵,猛攻尧祠三日,杀伤晋卒不下千数,杀得王泽胆战心惊,但实际上,石虎本人也并不轻松。
关中晋军之强,石虎所素知也,想当年在平阳城下不就碰撞过一回么?不过他只以为,那是裴先生带出来的核心精锐,再加裴先生亲自指挥,则自己以优势兵力都不能取胜,也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