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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逖久战于大河上下,对于黄河各季节的状况,何时是枯水期,何时是汛期,等等讯息,自然了然于胸。实话说黄河并非每年冬季,也非每一段都会封冻的,但大雪将至之时,天气骤然寒冷,今冬就很有可能会冻上啊!
黄河一旦封冻,晋军粮秣运输便将断绝——固然可以在冰面上拉车运粮,士卒也能踏过冰面,南下北上,但问题不是今天开冻,明天就能走人跑马的,中间这一段初冻期,对于晋军来说实在是太过凶险了。
祖逖原本以为奇袭铜关,可以很快在河北打开局面,到时候或者前指襄国,或者配合李矩尽占河内,即便于路抢掠,因粮于敌,也不至于要受河封之累。可谁想到直面张宾,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寸步难前,则局促于从汲县到铜关不足三十里地之内,后方运输仍然只能凭恃黄河……
故而他一觉出情况不对来,便即壮士断腕,毫不犹豫,匆匆放弃铜关,东向三津涉渡,退归濮阳。等到大军尽抵黄河以南,祖士稚这才长出了一口气,随即兵锋东向,去战石虎。
既然放弃了在河北作战,祖逖又岂能任由石虎继续楔入河南啊?彼既南渡,则往攻石虎也在情理之中——不,简直是必然之理。故而石勒听张宾说晋军南归,当即反应过来——石虎危矣!
张宾说你放心,我已经派人快马前去召唤石虎,要他赶紧退归黄河北岸来了。
石勒不禁苦笑,说没想到仗打成这个样子……祖逖果然是劲敌啊。随即就问张宾,说我军主力,下一步应该怎么办哪?是西进去增援河内,还是东归,顺便把厌次给铲除了啊?张宾建议说:“陛下既亲至,自当西向河内,倘若能够击败李世回,尽取河内,则敌我态势将会彻底扭转。”
不提羯军主力西进,且说祖逖既归河南,即命悍将冯龙率“复仇军”由陆路先发,前往应援谷城,自己则在巩固了三津之防后,仍旧乘上楼船,顺流而下,直向济北——趁着还没封冻,我最后再用一回船。
船行迅捷,当他率领一万多兵在临邑登陆的时候,石虎尚且懵然不觉。
固然张宾已经派人去通告石虎了,但因为渡口一度为晋师所据,所以搜寻船只为难,而即便乘船渡过黄河,河、济之间也是晋土,不是那么容易穿越的……除非绕至历城,但那样跑得更远,速度将会更慢。
一直到祖逖所部打算在石门附近涉渡济水了,石虎方才得到消息,计点时日,不禁大惊失色。小家伙也很敏,当即放弃卢子城,掉头就跑——可惜陆路上消息尚未传至谷城,卫策等竟不敢追。
随即两军便在石门附近展开了激战。祖军唯一部在此,与羯军数量差不太多,可谓势均力敌。然而晋师虽然远途而至,难免疲惫,赵军归心甚切,阵列也自不齐,一时间竟杀了个难解难分。激战之际,曹军虽在阵后,却突然间莫名其妙地发一声喊,率先崩溃,溃兵跑得四野皆是……
由此牵动全军,石虎遭逢惨败,他凭恃个人武勇,好不容易才突破了晋军的堵截,狼狈逃归平阴城,略略歇息,又一口气跑回了历城——比他来时跑得还快。呼延莫却陷身晋阵之中,百般冲突不能破围,最终只得弃刀于地,归降了祖逖。
这时候卫策、徐龛等人也终于追上来了,与祖逖合流,进入平阴城中。卫策就建议应当一股作气,直取历城,生擒石虎,祖逖却摇头道:“我既南归,则张宾必向河内,李世回恐不能御,河内若失,洛阳危矣!”即命随后赶来的“复仇军”去追石虎,留书冯龙,历城可取则取,不可取即退,千万不要浪掷兵将的性命。
同时命徐龛等将率郡国之兵去平周坚之乱,他则与卫策所部一并西归。
途经廪丘,蔡豹来谒,祖逖呵斥道:“汝守兖州,前不能却羯贼,后不能平叛逆,难道朝廷所授名爵,只是用来自显身份的么?!”
其实在他原本的计划中,就没有让蔡豹东进增援谷城之意——殷峤的分析是正确的——但一则周坚作乱之时,我已经在北岸控制了三津啊,你还不动就不象话了吧?二则祖逖因为天候而被迫退返河南,心里正窝着一肚子火呢,又向来看蔡豹不顺眼,则此时不拿他撒气,更待何时?
当即取节杖,罢蔡豹兖州刺史职,暂署其弟祖约代之。随即把蔡豹押上囚车,同归洛阳。
祖逖才到洛阳近郊,就听闻消息,因为羯军主力西向河内,所以朝命甄随所部关中军自孟津北渡,去增援李世回。他这才稍稍喘了口气,便觉浑身疲惫,忍不住又连打了几个喷嚏,一摸额头,火一般滚烫……
祖涣见父亲脸色不好,急忙过来探问,祖逖摆摆手,示意他佯作不知,切勿外传。随即进入洛阳城,向朝廷奏明蔡豹之罪,请求将之正法。荀组好说歹说,才仅仅褫其官职,罢为平民而已。
——蔡豹运气不错,在原本历史上,他朝中缺乏强有力的靠山,结果也是因畏缩不前之罪——其实那倒是受人连累了——被晋元帝司马睿在建康市上明正了典刑。
随即祖逖强支病体,重集大军,北上孟津,打算也去增援河内。可是等到了河边一瞧,黄河水流渐缓,已有封冻的迹象。祖逖心说好险,我若晚退几天,恐怕将全军尽没于铜关了!只是如今初冻之时,别说船只难行,就连浮桥也未必牢靠,大军势难北渡——只好多等几天,等彻底封冻再说吧。
这口气一泄下来,祖士稚当即仰天而倒,病重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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