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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郁律盛情接待了游遐、卢志父一行人,对于卢志父转达裴该的请求,也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下来。
其实郁律跟刘琨并没有那么深厚的感情,故而当日羯军入并,刘琨苦苦请援,郁律因为才刚继位、族内不稳,竟然不发一兵一卒相救援。但这回裴该不过请他写信去威吓段氏,又不是真的领兵去“迎接”刘琨,那这惠而不费的顺水人情,不做白不做嘛。
就连书信都是裴该授意卢志父写得的,郁律光提笔在后面画了个圆圈,算是署名,即命拓跋头为使,前往蓟县。
拓跋头当日从胡营中逃回来,备述前事,郁律倒是也没有责罚——我也没想到刘粲会率兵去征关中啊,那你半道儿上被人拦住,有情可原。再者说了,倘若刘粲战胜,攻入关中,那我或须改弦易辙,切断与晋人的联系,你见不到裴该正好。
很快消息传来,晋军大胜,郁律便打算再遣拓跋头二番南下,去觐见裴该。可是拓跋头才刚动身,于路便撞见了游遐一行,就此相携而返。
卢志父跟拓跋头是旧识,趁机就对他说起了裴熊的下落。具体裴熊跟大司马是什么关系,怎么这一鲜卑人就一转眼变成裴氏家奴了,卢志父也不清楚,只是说大司马爱“拂竹真”之勇壮,留其为将。
拓跋头倒也不恼,反倒说:“此儿能得裴公青睐,是他的福气啊。”
开玩笑,裴该才刚率军在河西击破胡汉举国之兵二十万,那我还有必要特意跑去觇看晋军是否勇壮吗?这么可怕的势力,连我都想要投靠啊……
随即一行人在平城拜见了拓跋郁律。
鲜卑拓跋部,也可以说代国,其都城本为盛乐,大概在后世的内蒙古自治区和林格尔县附近。其后猗卢为了接应刘琨,请割马邑、阴馆等五县,进而逐步吞并了雁门郡,修缮其平城县,定为南都(此为旧平城,后来北魏初期的首都平城,则属大同市,与盛乐基本上同一纬度)。此后几代拓跋氏大单于、代王,都会在南北都之间来回蹿——北归是镇定本部,南巡则为安抚晋人。
此番是因为关中大战,郁律急于得到胜负的消息,方便他做出决断,因而特意徙来平城——游遐等人因此倒是少走了一百多里路。
随即拓跋头就率领使团,将卢志父暗藏在其中,东行向蓟县出发。至蓟之后,卢志父打听到卢谌所在,前往相访,卢谌倒是吃了一惊,问道:“汝如何来此?一向在何处容身啊?”
想当年卢谌率其族前往投奔姨丈刘琨,卢志父却偏偏觉得刘琨难以成事,故意背道而行。但他因为貌丑,又加是卢氏庶族,到哪儿都混不开,最终还是投到了三台刘演的麾下。其后刘演战败,辗转归依乃叔刘琨,跟卢谌提起来,你们家那个丑小子,前此我派他前往幽州公干,结果一去不回头,说不定已经被王浚给宰了……
所以今天卢湛见到卢志父,穿得体体面面,不象是风尘飘零的样子,就问他,你这几年都跟哪儿呆着哪?难道一直在幽州?那为何不早来见我啊?
卢至父面露得意之色,拱手道:“好叫叔父得知,小侄今在长安裴大司马幕中为参军事。”
卢谌未免心中不悦——你这小子,一向跟我不对付,我说东,你一定要向西,我依大司空,你投大司马……而且这才短短几年啊,竟然得在大司马幕中担任要职,就品级而论,就快跟我平起平坐了,这真哪儿说理去……
再一想,也对,裴该崛起也不过数年间事,而卢志父失踪的时候,裴该可还在徐州屯垦呢,若是当时便已依附,水涨船高,他跳得比我快很正常啊。便问:“既在大司马处,缘何又还幽州?”
卢志父乃正色道:“大司马使小侄来见叔父,筹谋援救大司空之策也。”
他说方才我在野外随便找几个晋人打问,大致情况也都了解了,那我就不明白啦,刘遵何以胆敢闭垒以抗段氏啊?辟闾嵩他们又怎敢妄起兵变劫人之心呢?大司空既然不在,那么这些从并州逃来的晋人,究竟归谁指挥?“始仁将军,见在何处?”
刘演刘始仁是卢志父的故主,卢志父知道他不但是刘琨之侄,而且深受器重——故此才会命其逾太行而兵向河北,一度占据了邺城、三台。
刘琨两个儿子:庶长子刘遵,曾经被送去拓跋猗卢处做人质,长达数年之久,要等猗卢遇害,拓跋部内纷,他才在箕澹等人的卫护下,离开平城,逃归晋阳——所以他在并州晋人中间,威望不高;嫡子刘群,则为段末柸所俘。
但刘琨本人是次子,他上面还有一个早逝的兄长刘舆,刘舆生五子,长男就是刘演刘始仁,袭爵为定襄侯,拜辅国将军、行北中郎将、兖州刺史;次男刘胤战殁,三男刘挹、四男刘启,五男刘述,并在军中。
此外,刘琨的至亲尚有姨甥卢湛、温峤和内侄崔悦。
因此卢志父就不明白了,刘琨不在,众人当拥刘群为主,刘群既然也不在,无论朝廷官爵,还是亲属关系,就该听从刘演的领导——刘遵虽然是刘琨亲儿子,却且排不上号哪。况且除刘演外,尚有其弟三人,有卢谌、温峤等,理论上谁来暂且当这个家,都比刘遵合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