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推恩令(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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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接下去,李仲思一番侃侃而谈,真要裴该对他刮目相看了。李容说:

“人皆有私,先保自身,再谋妻孥;小家得安,次及其亲;能养其亲,始论其脉;其脉既固,乃及其族;其族烜赫,斯忠于国……”

人都是自私的,而且这自私会以自身为中心,逐渐向外圈辐射,先自己、再妻儿、再父母、再支系、再本族、再国家,基本次序不会紊乱。

“……是以因国而弃家者,鲜矣,忠臣因此而为天下之表率;因族而殉身者,亦鲜矣,孝子因此而为朝廷所旌表……”为什么要宣扬忠臣、孝子?就是因为这路人实在太少啦,尤其肯为了国家利益不顾自身安危,为了家族繁盛抛掷自家性命的,简直凤毛麟角,罕见罕闻。

“……臣至河东,乃可觇各家形势,或以利诱之,或以势逼之,兄弟之间、或嫡或庶,使其内纷,甚至于分爨,大族因此而小,乃不为国家之患。譬若蒲坂吕氏,吕鹄风烛残年,不日便死,闻其欲传其子,则别系得无怨乎?但善用其怨,异日支解吕氏不为难也。”

裴该不禁抚掌道:“善哉,仲思所谋,深合吾心!”

但是李容停顿了一下,却又小心翼翼地问道:“河东各族,皆可因应其势,如此辖制。唯闻喜裴氏,臣请问,当如何处啊?”

闻喜裴是大司马你本族,我就不方便下手啦,你对此可有什么吩咐没有?

裴该笑笑,对李容说:“昔于阵中,刘粲欲挟制我,乃云将族裴氏、伐裴柏,我答之云:‘我之所在,即裴柏也!’”言下之意,你对裴家也不必手下留情,只要我在,裴家就在,那些支脉、旁系,随便你怎么收拾,都不会动摇我的根基。

李容拱手道:“诚如君命。”

但他其实并不打算按照裴该所吩咐的去办。不管怎么说,闻喜裴也是你本家,即便那些支脉、旁系,其中未必没有你熟悉、亲近之人,我要是真信了你的话,下手收拾,将来你反悔了可怎么办?我这小身板可当不住大司马的雷霆之怒啊!

再者说了,或许你长年生活在洛阳,对闻喜本家没什么感觉,但问题长安政权中还有一大票姓裴的哪,裴嶷时为大司马谋主、中军帅,裴诜负责监察、情报工作,裴粹方授秦州刺史……任何一人对于我收拾闻喜裴不满,都可能会明着暗着给自己下绊子,我又何必无谓竖敌呢?

反正我说过了,此事不可急于求成,要“温水煮青蛙”,咱们慢慢来。前面还有蒲坂吕、解县梁、汾阴薛……大小十数家,且轮不到闻喜裴哪。我把裴家放最后一个,期以十年,总不可能十年以后我还在河东郡守任上,没有转授他职吧?

削弱闻喜裴氏?谁敢干谁来,反正我是不敢的……

裴该即命李容为河东郡守,暂驻蒲坂,让他等年后便率两千军就道,东渡履职。顺便还关照李容说:“河东大郡,户口繁盛,卿至郡,可因应情势,多募青壮,送至长安整训——且若将大族疏脉子弟,多送关中,则其嫡系自弱也。”

李容至蒲坂,顺便还带来了新的整军命令,正式在军和营之间,设置万人规模的旅。

大司马三军,目前暂设前军一、后军一,而中军二,总共四旅——部曲营和骐骥营单划了出去,苏峻的“公来营”也不在其中——每旅下辖三营。保留营号,旅则不授号,以数目字来编号。

这是因为裴该当年设“风林火山”四营之号,本是为了培养士卒的荣誉心,使他们对军队产生浓厚的归属感。但如今营头越来越大,其上且设旅,若再授予旅号,反倒易使事物向别的方向发展,各旅、各营间的独立倾向或将日益严重,甚至于导致军阀化。是以旅只分一二三四,至于旧有营号,既已予之,不宜仓促褫夺,反易动摇军心,只可因应情势,寻机再徐徐更易之。

甄随仍为中军佐,授中将衔,兼第一旅旅帅,都督河东军事;姚弋仲授上尉衔,以低衔行第一旅旅佐,为甄随副将。不过目前驻河东的第一旅,即便加上李容带来那两千人,也还不到两个营的编制,裴该承诺将在半年内,以长安整训完成的兵马,逐步加以补足。

此外,在蒲坂设郡尉,上尉衔,使其征募当地青壮,部分送往长安整训,编入正、辅兵,部分即留河东,组建一支三到四千人的郡兵队伍——待遇等若辅兵。郡尉受郡守和河东都督的双重领导,但若甄随仅仅是中军佐、第一旅旅帅,除非战时等特殊情况下以军衔压制,否则是管不到的。

目前甄随手下两个营,不足六千人,一营有号,即“劫火中营”,二营则暂且无号。按照裴该的意思,以后不再轻授营号,得要建立足够烜赫的功勋,才可授号。

好比说王泽原率“劫火右营”,曾在成皋城外七星堡大破胡将刘勋,战后准其在军旗上绘以七星图案,此番整军,干脆更名为“摘星营”——其实是为使其彻底独立于旧“劫火营”之外。不过王泽本人不再是营督了,而升任第二旅的旅帅。

甄随趁机上奏,给吕静也要了一个军衔,任中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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