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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国大事,本无妇人置喙之处,冯翊郡尉完全可以当荀灌娘的拉偏手是放屁。但问题这是个人治社会啊,法律意识普遍淡薄,则堂堂大司马夫人之言,他又怎敢不听?
关键是有了荀灌娘的话,他就有了落场的台阶,将来若是大荔不守,大司马问起罪来,也可以说是你老婆强要我交出指挥权来的,我没什么责任,要罚先罚你老婆——当然最后一句话,只可意会,不敢宣之于口。
大司马固然整天把律条、军法挂在嘴上,但他能够轻易驳老婆的面子,责罚郡尉吗?倘若荀灌娘出身低,甚至于并非正室还则罢了,她本出于高门荀氏,老爹在洛阳做尚书仆射,则大司马又岂敢不对夫人相敬如宾呢?
再者说了,即便郡尉咬紧牙关,以职责所在为辞,并且最后也守住了大荔城,但既得罪了荀夫人,她若在大司马面前递几句小话,自己还有前途可言吗?恐怕连性命都难保呢吧!
因而郡尉听了荀灌娘的斥喝,无奈之下,只得让步,把指挥权交给了陈安。陈安倒也不为己甚,给郡尉留了两百兵,命他继续负责城内的治安,并且召集青壮,打开府库授予兵器,上城助守。就这样拉拉杂杂,临时聚集起七八千人来,分守四门——重点自然放在了北城。
等到陈安登上北城城头的时候,天色已经逐渐昏暗起来,胡军营寨也基本上建成了。陈安与卜抽遥遥对望,都不禁深感懊恼——
卜抽已在营中建起了高橹,登橹而望,他目力本健,瞧出来城上乱糟糟的,貌似士卒才刚各据其位,不禁心说:那些旗帜果是虚兵!早知道我一到就直接攻城了,大有机会登城而上……如今则良机错失,时不再来!
至于陈安,发现胡军前队不过三千多人而已,心说我若能趁其初来乍到,尚未下寨,立足未稳之机,率领秦州兵冲杀出去,必能大挫敌势啊,对于以后的守城战得益良多。可恶那郡尉,他若是早早便把指挥权交给我,而不等夫人跑来劝解才无奈低头,我今日便能在城下立一大功!
但是后悔药没处掏摸去,卜抽只得静待刘粲大军抵达;陈安也只好分派兵马,安排城守事宜。他估计胡军更有大部在后,自己既失良机,仅靠手里这些士卒,只能笼城而守,被动挨打,恐怕再难抢回主动权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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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粲是翌日辰末巳初,抵达的大荔城下,听得卜抽禀报,守城晋军数量应该不多。
卜抽可想不到城里会因为指挥权起纷争,导致行动迟缓,他直到营寨立稳,登橹而望,才见守军陆续就位,判断是士卒数量过少,又不意我军急至,被迫临时召集城内青壮助守,故此才迟慢了一拍——其实也不能算完全料错。
因此禀报刘粲说:“察前路松多与靳将军所逢陈安所部,不过数百骑;甄随既然间道往救郃阳,留守士卒最多三千,则城守兵当在五千以下。大荔是冯翊郡治,闻其户口近万,则可用青壮,亦在五千左右……”
刘粲点点头,说:“如此说来,不过万众,且多庶民,力必不足,此城不难下也。”可是随即便作一转折——“虽然,恐乔车骑难以久绊裴该,且若甄随、郭默行至郃阳,不见我军主力,也必匆匆南下,若不能急下大荔,其势终究难以扭转。”于是下令,不计伤亡,三面围攻城池——南面是上洛水,不易近城攻打——同时催促刘骥尽快夺取渡口,以保障自军与本土的联系。
刘粲连攻城器具都来不及大造了,直接就命士卒伐木结梯,然后扛着梯子便直朝城壁冲来。
为了鼓舞士气,亦希望置身于血火激战的第一线,亲眼观看战事,荀灌娘也寻了身铠甲穿上,亲自登上城楼——当年大荔之围,有裴嶷拦着,她就根本没机会上城,这回终于没人敢阻了——见此情状,不但不怕,反感诧异,就问陈安:
“虽然胡军向来不善攻城,但我听说此乃刘粲率倾国之兵而来,其中必多宿将,也不乏百战精锐,如何不作准备,不修攻具,杂乱而来,有若草寇啊?”她是没怎么见过胡兵,但草寇是见过的,好比当年在宛城,第五猗使杜曾率部发起过几次猛攻,杜曾所部,不就全是有组织无纪律的流贼草寇吗?
怎么如今看这胡军攻城之状,跟那些草寇没啥区别啊?
陈安拱手回禀道:“末将曾前出与胡寇遭遇,见彼等军容与今日不同。私心忖度,胡寇是怕大都督与甄督等挠其后路,这才不及准备,急来蚁附攻城耳。”随即安慰道:“大荔城高堞密,城中守具齐全,末将所领三千军亦多秦州健勇,当此敌势,守之不难——夫人且放宽心。”
荀灌娘笑一笑,鼓励陈安道:“我虽闺中妇人,也素闻将军勇名,响彻陇上,则有将军护守大荔,我心岂能不安?正要看将军大破胡贼,扬我军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