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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先生。”明楼走到他跟前:“你没对不起我。”“对不起,汪小姐。”汪曼春淡淡一笑:“算了,阿诚怎么说也是明家的管家,断没有向着我而不向着主人的道理。”“谢谢汪小姐。”明楼挥了挥手,对阿诚道:“出去吧。”待阿诚关门离开,汪曼春走近明楼,微笑着:“你不问问我刚才跟阿诚说了些什么?”“说了什么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汪曼春对明楼的态度很满意,至少这个男人护着自己。“师哥。”她向明楼展示着自己的美丽。
“我等不及要看,所以就提前来了。你知道那些经济预算真的是很棘手。”汪曼春脸上洋溢着妩媚的光彩。穿衣镜前,明楼轻轻揽住了汪曼春的腰:“一如往昔。”“……什么都变了。”明楼含蓄道:“那是你。”“那是我。”汪曼春回身拉住明楼的手,撒娇道,“每次跟你在一起,就会以为在做梦。”“这一次与以往不同。”汪曼春笑问道:“为什么,你不问我为什么要进入76号?你也不问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不问我为什么至今不肯嫁人?”明楼撇开她,转身坐在沙发上:“你明知不会有结果,为什么不放弃?”汪曼春坐到他身边:“我为自己活着。”“我有一个问题。”明楼不接话,岔开话题道,“你对谁效忠?”汪曼春故弄玄虚:“你猜。”“我。”汪曼春突然笑了起来,这笑声有点儿癫狂。明楼笑着纠正道:“你效忠天皇?”“不,我效忠南京政府。”汪曼春说,“你效忠谁?”“权力。”“你爱江山不爱美人。”“错。有了江山,才有资格要美人。”“美人有时候不会这样想。”“她怎么想?”“及时行乐。”“我要的可不止这些。”“贪多嚼不烂。”汪曼春定睛看着明楼,“你不想想现在的世界一片焦土,我们会逃过战争的劫数吗?”“不能。”“那还不今朝有酒今朝醉?”汪曼春始终注视着明楼的眼睛,“……考虑一下。”明楼也注视着她的眼睛,浅浅一笑。突然,“砰、砰”两声,明楼想也没想,抱着汪曼春就地一滚,同时手里的枪也指向门口。只见门口一个无辜的小男孩正看着他们,原来是他手上的两个气球爆了。明楼自嘲地笑起来:“草木皆兵。”正要爬起来,却被汪曼春一手抱住:“一次就好。”听到响声,阿诚风一般地跑了进来,见到紧抱在一起趴在地上的两人,顿时一愣,立即牵着小男孩走了出去。
汪曼春笑道:“警报解除了。”“威胁无处不在。”明楼站起来,用力地把汪曼春也拉了起来。“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听说南云课长非常欣赏阿诚的才干,专门找阿诚做了一次秘密会谈,并给了他一个独一无二的合作机会。”汪曼春站起身,看着明楼的表情。明楼沉着一张脸,整理了一下衣服,没有接话。汪曼春走到吧台前,倒了两杯红酒,递到他面前:“看来你是真不知道。”“阿诚是百里挑一的人才,被人挖墙脚,太正常了。”明楼接过红酒没有喝,而是放在了桌子上。
“那我呢?”“你啊,万里挑一。”“也没见你挖我墙脚。”明楼贴近汪曼春的耳边,缠绵道:“有些事告诉我一个真理……谁都不能相信!”倏地,汪曼春扑哧一声笑起来,笑意中带着自得、癫狂、含蓄,至少这一刻她感到了幸福。阿诚带着小男孩出来时正赶上孩子的母亲四处寻找,看到小男孩安然无恙地回来,年轻的母亲欣喜若狂,梁太太一边牵紧了儿子,一边感谢阿诚。“你说,你要是跑丢了可怎么好,你要被狼叼了去,我看你怎么办?……啊呀,先生,真是给您添麻烦了,谢谢,谢谢啊。……你再乱跑,我告诉你爸去!……谢谢您啊,先生贵姓?”“不客气,我姓明。”“明先生,谢谢,谢谢啊。”“应该的,应该的,不过孩子小,您可千万看紧了……外面风声鹤唳的,可得小心点。”“是的,是的。谢谢侬啊谢谢侬。”梁仲春走来,问:“怎么了?”“这孩子瞎跑,多亏这位明先生……”梁仲春看着阿诚伸出手来:“梁仲春。”阿诚伸手握住:“阿诚。”“明长官的私人助理?”梁仲春道。阿诚笑而不语。
梁仲春示意妻子带着孩子离开后,客气道:“我在76号是久闻明先生的大名。”阿诚别有用心地问道:“哪位明先生?”梁仲春愣了一下,旋即大笑道“……强将手下无弱兵。”阿诚随即也大笑起来,两人不再多话,心照不宣。舞会上,汪伪政府财政司副司长汪芙蕖先向到场所有人正式地介绍道:“我的学生……明楼,巴黎金融证券业的翘楚,刚回国不久……”在老师的介绍下,明楼礼貌地和每一位到场者一一握手:“多多关照。”“我学生,明楼;远东贸易总裁山本先生。”汪芙蕖在山本面前停下脚步。明楼主动伸出手:“常听老师说起您,改日台前请教。”待明楼游刃有余地应付完场面,汪曼春才挽着明楼走向了舞池。一曲结束后,明楼和汪曼春并肩向阿诚走了过去。“阿诚。”“先生。”“你应该请南云课长跳一支曲子,以示感谢。”明楼提议道。阿诚恍惚:“谢什么?”“知遇之恩。”阿诚脸色仓皇。明楼看了一眼汪曼春,对阿诚继续道:“叫你去跳舞,又不是叫你去跳楼。”“先生。”“去!”明楼命令的口吻。阿诚无奈,只好答应:“是。”音乐再次响起,阿诚径直向南云造子走去。
舞池中,南云造子和阿诚翩翩起舞,明楼也将汪曼春推送到舞池,和众人一起随着音乐踏着音符,翩然起舞。
“很意外啊,阿诚君前倨后恭。”南云造子开口道。“没有一成不变的事物,何况是人。”南云造子笑了笑,话题随着音乐一转:“明先生对于汪主席的‘和平大会’有什么看法?”“明先生觉得‘和平大会’一定要保持共存共荣、祥和平安的局面,莺歌燕舞才是乐土。可是,汪处长却四处抓捕,无中生有,捕风捉影,让市民觉得不安全,好像抗日分子无处不在,闹得风声鹤唳,人心惶惶,实在是得不偿失。”南云造子一边和阿诚跳舞,一边看着明楼和汪曼春亲密舞蹈:“他为什么不直说?以他和汪处长的亲密关系……”“汪处长在您手下干活,不在他手下。明先生的处事原则,向来公私分明。”“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阻止汪处长愚蠢的‘钓鱼’行动,换来一个相对稳定的空间,显得您有远见,御下有方。”“他会在周佛海面前揭76号的短吗?”“那倒不会。不过……”“不过什么?”“他和冈田芳政无话不谈。”“松机关的政要。”“对。”阿诚说,“我记得南云课长曾经在南京提篮桥监狱坐过牢。”南云造子脸色一变:“阿诚君的功课做得好。”“不是功课,是以前的窗课。”“阿诚君的意思,提篮桥我成功越狱,是明先生的功劳?那个时候,他只不过是周佛海的一个经济顾问。”“他只顾不问。”“为什么?”“明先生想在周佛海面前鹤立鸡群,但是,又不想表现得比周先生聪明。”南云造子恍然大悟,由衷地赞道:“聪明。”另一边,汪曼春看着阿诚和南云造子共舞,不禁笑道:“我看阿诚是如鱼得水了。”明楼随着汪曼春的声音也向阿诚和南云造子望了过去,笑而不语。“自己的亲信被人利用了,你还笑得出来。”“能被人利用,证明他还有价值。”明楼信心满满道,“……至于是不是如鱼得水,那要看我的心情。”汪曼春不置可否,但她对明楼是妥协且佩服的。南云造子和阿诚的谈话渐入佳境,梁仲春和梁太太共舞到了阿诚与南云身边,彼此示好一番,擦肩而过。“谢谢阿诚君,合作愉快。”“仅此一次。”“为什么?”南云造子不解,“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了。”“你出卖了我,而且是恶意的。”“那是为了加速我们合作的进程,以后……”话还没说完,就被阿诚截断:“那要看我还有没有以后。”“我亲自去向明先生解释。”“越描越黑。”“你出个主意。”“我在香港银行开了一个户头,南云课长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明白。”南云造子笑了,“今晚你要是被明先生打成瘸子,我保证你明天就能够拿到买轮椅的钱。”“成交。”一曲结束,阿诚拿出一个信封递到南云造子面前,“你要不付钱……”南云造子截住:“一定。”阿诚接着把话说完:“……我咬也把你咬死了。”南云造子笑起来:“说话算话。”此时,舞池中又响起了音乐。这次换南云造子邀请道:“介意跟我再跳一曲吗?”“不介意。”刚说完这句,阿诚就看见明楼给自己打了一个离开的手势,然后步履匆匆走出了舞池。
阿诚对南云造子抱歉地一笑:“你知道,有时候我也是身不由己,告辞。”礼貌地向南云造子行了一个绅士礼,匆匆而去。
南云造子看着明楼和阿诚离开会场,汪曼春走了过来:“周佛海先生有紧急事务,叫明先生去处理。”“你叔父对明先生好像青睐有加。”汪曼春笑笑:“他们都是学者。”南云造子接过侍应生送来的鸡尾酒,喝了一口。突然对汪曼春下达指令道:“汪处长,从现在开始,停止钓鱼行动。”汪曼春诧异:“为什么?”“为了确保‘和平大会’,我需要在筹备会议及召开会议期间,街面上不再有枪声和鲜血,新政府需要亲善的面孔,维持歌舞升平的局面。”“这并不矛盾。”“我不是跟你商量,这是命令。”汪曼春不相信,争取道:“您上次很赞成……”“此一时彼一时。”说着,南云造子看都不看她一眼,趾高气扬地走开了。汪曼春气愤,可又不知该如何挽回。“其实,我和南云课长的想法是一致的。”汪曼春这才发现,梁仲春不知何时早已站在了自己旁边。
“严格来说,我才是你的顶头上司。”梁仲春用一种略带责备的眼神看着她,“但汪处长,你每次行动都是目中无人。知道终止钓鱼,是谁的建议吗?”汪曼春望着梁仲春,暗忖着不答话。“一个汪处长你眼中的下人。”梁仲春笑笑,“千万别看不起身边任何一个人,包括你的属下。”汪曼春嘴角上扬:“谢谢你的指点。”梁仲春举了举手中的酒杯:“帮到你就好。”走出会场的明楼边走边对阿诚说道:“周佛海提议参与‘和平大会’的重要骨干,坐船去南京。”阿诚急问:“是最后决定吗?”“现在就把风声放出来,很可能是个幌子。”说着,两人步履匆忙,消失在走廊尽头。
小诊所里,程锦云给黎叔拿药。“您得注意保暖,这咳嗽得及时治疗。就怕细菌感染,再引起呼吸道感染就麻烦了。”程锦云道。
“前两天受了风寒,我没在意。”黎叔咳嗽道。“我给您开了维生素,还有川贝枇杷膏。”黎叔把手中的报纸搁在了桌子上,压低声音说:“我们的新上级‘眼镜蛇’约我们见面了。”程锦云眼眸中掠过一丝惊诧:“眼镜蛇?”“你知道他?”“这个代号,级别很高。我以前在南方局电讯处工作的时候,接触过这个代号。”“你见过他吗?”程锦云摇头道:“他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眼镜蛇’约我见面,在和他见面之前,我们小组暂停一切行动,我希望‘眼镜蛇’能够提供给我们‘和平大会’的具体信息。”“黎叔,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你说。”“‘粉碎计划’最终要使用到一定数量的炸药,我们手上别说是炸药了,就是子弹的数量都极其有限。如果,‘眼镜蛇’提供了准确的时间和地点,我们的炸药从哪里去搞呢?”黎叔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炸药比磺胺还要棘手。”“我想,也许能从‘眼镜蛇’那里搞到货源。”程锦云道:“话虽如此,要有两手准备才好。”黎叔陷入沉思。
明镜的汽车驶进明公馆,刚下车,阿香便迎了出来。明镜从车里拎出一只玉兰花锁的皮箱,阿香伸手要接箱子,明镜没有给她而是自己拎着箱子径直进了屋。
“大少爷有信来吗?”明镜问道。“没有。”
“小少爷有信来吗?”“有的,小少爷一个星期给您寄一张卡片,写的都是洋文,小少爷好有学问的。”“我就知道。”明镜微笑着,“一会儿把报纸都给我拿到楼上去。”说完,又吩咐阿香一些琐碎事情,便又提着箱子上了楼。明镜走进房间,就直接把箱子放进了保险箱。阿香边上楼边喊道:“大小姐,我把报纸都给您拿来了,还有船务公司有您一封信。”“知道了。”明镜把保险箱的门锁上。
阿香摆好茶和甜点,下了楼。明镜坐在沙发上,端庄地喝着茶,翻阅着报纸,又拆开船务公司的信,一封禁止取货单,让明镜腾地一下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