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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四十多岁,长的瘦小,还戴着副瓶底厚的眼镜,这就是他姐夫了。
我忙偏腿下炕,叫了声姐夫。
眼镜遂咧嘴客气地跟我握了手,问早来了?又冲他媳妇说咋不烧水喝呢?
狗娃坐在那儿一动不动,说别啰嗦了,愿意上炕就上来,不愿意上炕就在下面站会,我们等会就走。那口气,完全是在跟一个下辈讲。
这也太过了吧?我见他姐对丈夫也是带搭不理地,就冲狗娃道:“兄弟,咱走吧,时候不早了。”
他姐和姐夫忙客气地说再坐会吧,不急。
狗娃偏腿下了炕,转头冲他姐道,“姐,你不用白日黑夜地忙呀,这有个头吗,人活一辈子,你这样有意思吗?谁记你的情呀,真是的。我们走了……”
说完就拽开他姐夫,和我出了屋,他姐和姐夫紧跟着出来送,夜色朦胧中,我发现他姐比他姐夫高了一个头,身高马大的,像领着个孩子。
从他姐家出来,狗娃带着我径直来到一个大院门口,透过铁栅栏大门,指着一排屋子里透出的灯光,低声道:“这就是知青宿舍,东头两间是男的住,西头两间是女的,再西头是伙房,还有一间阅览室……”
我懒得听他唠叨,你娘,说是来让我相亲,弄了半天,纯粹是忽悠我,连个毛都没见着,这狗东西,我还能再理他吗?
我气丢丢地转身往村外走去,狗娃遂紧跟了上来,小声道:“哥,咱明天来吧,等我把那个姓万的小子单独约到村外树林里,你就……”
“一边去!”我低吼了一声,梗着头,大步往前走。
狗娃似乎猜到了我发火的原因,颠颠地跑上来,嬉皮笑脸地问道:“哥,你看我姐咋样?”
“不咋样,都是骗子!”我骂道,“以后你少跟我叨叨,老子也不会在你们那山沟住了,回去脱下你这身破衣服就走人,娘的,啥玩意呀,我把你当哥们,你小子却把我当猴耍,有意思吗?”
“啥?我姐身高马大的,模样又俊,还不咋样?你到底想要啥样的?”狗娃急了。
我也一下子懵住了。这小子啥意思?我眨巴眨巴眼,愣没明白他葫芦里卖的啥药。
狗娃继续道:“跟你说,你能娶着我姐那样的,这辈子也算烧了高香了,模样俊不说,还特能干,人也贤惠……”
“打住!”我把手一抬,转头盯着他,问道,“你,你把我忽悠来,就是跟你姐相亲?”
“是啊,咋的了?你没看中吗?”狗娃问道。
我腾地火了,你特娘的,人家有男人,你小子竟……
我扬手“啪”地扇了他一耳光:“混蛋,你能干点人事不?这事让你姐和你姐夫知道了,我还有脸在这儿住不?你这不是胡闹吗?等着吧,等着你姐和你姐夫回去跟你拼命吧,啥狗屁玩意呀……”
我臭骂了他一顿,大步往前走去,心里气的鼓鼓的,你娘,没想到老子走南闯北地混了几十年,竟被这小子忽悠了,真是艺无止境呀,若三麻子还在的话,老子不至于沦落到被小瘪三乱踩的地步。
狗娃被我扇了一巴掌,也火了,追上来道:“咋的了,她有男人咋了,狗屁,我姐早跟他分炕睡了,你不知道,他那猴子样,不但人懒,那玩意也不行,三年前一场运动袭来,他被学生们押到讲台上一顿狠批,吓的尿了裤子,从此就‘永垂不举’了,我姐现在是守活寡呀……”
“就是守活寡,人家也是两口子,管我屁事?”我恨道,继续大步往前走。
狗娃仍紧追不舍,问道:“这么的吧,我只问你,看中没看中我姐,若看中的话,三天之内就让你们睡觉,一月内就让她跟那四眼子猴子离了,跟你结婚,我说话算数!”
啥,啥?我又愣了,不信他的话吧,他又信誓旦旦地这么吹嘘,信吧,这事还真没个谱,要知道,现在不是解放前,互相看上了眼就可以私奔,比如玲花,比如荷花,或者是林山花,目前这形势,容不得我再胡来的。
可,我又不想再胡乱出去东窜西逃,在他家有吃有喝,日子过的也安稳,是最佳的避难场所啊,咋办?我心思一阵,咬牙决定,不听他忽悠,但也不能信他的鬼话,任凭他说上天去,我就是不动,不是说三天成好事吗,老子有的是时间跟你磨,到时真假自然就会看清。
我想到这儿,口气缓了一下,道:“好吧,我再信你一次,只等三天,其他别再啰嗦。”
狗娃一听我松口了,大喜,连声赌咒发誓地说你就听好吧,我姐若不愿意,我也不会求你去揍那个狗日的杂种。
我撇了撇嘴,不再理他。
回到大山家里,已是晚上半夜了,老两口早睡了。
我和狗娃进了西屋,也没点灯,脱衣躺下,他又吹嘘起了他姐的种种好。
我听着,就皱眉认真回想起他姐的模样和举止来。
说实话,因为不知道是跟他姐相亲,我还真没好意思仔细打量她呢。
印象中,她挽着簪,长脸,眉眼、鼻子、嘴巴啥的也很周正,不过脸色有些黑红,可能是整天下地干活,风吹日晒的缘故吧,身材呢,不胖不瘦,因穿着袄,也看不出有形没。
我落到这个人人喊打的地步,若能有个女人愿意陪我在这山沟里过一辈子,也算是最好的选择了。
只是,人家乐意不乐意还难说呢,按一般情理来讲,人家有男人,看那样也很老实,又有个儿子在外当兵,若只因为夫妻那点事而跟我,是说不过去的,他姐也绝不会同意,不定他若去撺掇还会挨顿臭骂呢。
我越心思越觉得这事荒唐,刚起波澜的心也慢慢稳定下来,不知不觉迷迷糊糊地就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天色已大亮,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了被褥上,我忙起身,见狗娃早不知啥时候出去了。
老太太也做好了早饭,老头则蹲在院子里磨石旁磨镰刀,应该是为去采药草做准备吧。
我来到院子里就着盆子洗了脸,老太太在屋里就催着吃饭。
我不好意思再吃闲食,就跟老头说今天我跟你一块出去采药吧。
老头忙摆手咧嘴地说不用,这药草你也不认的,别窜了一天山白忙活。
我就说以前跟着我三爷上山采过,认的一些药草种类,不会白费劲的,实在不行你也可以现场教我呀。
老头这才笑眯眯地说好,又感叹他儿子狗娃不正干,要不这手艺还能传下去,唉,没想到养了这么个玩意呀,以后等我们老两口死了,他啃狗牙去吧。
口气里满满的恨铁不成钢。
我们吃了早饭,狗娃还没回来,也不知他溜达哪儿去了,这小子不懒,腿也勤快,就是不往正道走。
饭后,我也背上一个篓子,拿着把新镰刀,和老头出了门,一路往西南山坡走去。
刚来到山脚,忽听后面响起一连串喊声:“哥,大哥,住下,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