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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麻子忽地从被窝里坐了起来:“真的?郭子,走,扶我去看看,半夜五更地,没啥大事也不会这么闹呀!”
老林头也说是啊,那快去看看吧,别真闹出啥事来。
我忙穿上棉袄,套上棉裤,一个一百八十度转身,下炕蹬鞋,一手急三火四地扣着扣子,另一只手弯腰把三麻子的鞋抓起递到他手里。
“唉,显的,两口子大半夜的吵啥架呀,真是丢人。”麻子嘴里唠叨着,被我扶下炕,顺手抓过炕前的拐棍,急急出了门。
其时,大约是夜里十点多了吧,满地雪白,满天繁星,没有风,但却寒冷刺骨,起码零下十几度吧。
麻子不由打了个冷颤,缩紧了脖子。
出了院门,他颤着声道:“小子,去了知道该怎么做吗?”
我道:“那,他真死了?”
“肯定的,不过不是吃砒霜,而是上吊。”麻子满有把握地道。
啥?我一愣:“你咋知道的?”
说出这句话,我就意识到是废话,麻子下的蛊肯定是拨拢张大福上吊的,俗称吊死鬼。
只要这种蛊起了作用,那被下的对象满脑子都会出现幻觉,会看到一个身影在某处悬梁上朝他(她)招手,还会怂恿:上吊好,上吊好,一切烦恼都没了……
这种蛊惑对下了蛊的对象是极具*惑力的,走着坐着的整天都想着上吊,比抽大烟还上瘾。
“去了别哭,要冷静,充分施展临危不乱的大将风度,加紧施救……”麻子叮嘱道。
我应了,搀着他急急往张大福家奔去。
还没到他家院门口,就隐隐听到屋子里哭声凄厉,有人影出出进进,很匆忙的。
麻子猛推了我一把:“快走!”
我撒开他,撒丫子就冲进了院子,疾步飞奔进门。
第一眼看到的是大炕上躺着的张大福的尸体,如兰和女儿坐在一边呜呜地哭,有两个汉子在不停地劝着。还有个老头似要出门找人,差点跟我撞个满怀。
“咋了嫂子……”我闪身扑到里屋,瞪眼看着炕上的尸体,一下子懵了。
他瞪眼张嘴,紫黑的舌头伸出足有三寸多长,真跟传说中的吊死鬼似的,狰狞而又恐怖。
如兰见是我,又是嗷的一声大哭起来。
我转头冲那隔离在尸体和娘俩之间的汉子道:“大福哥咋的了?”
不等他俩回答,扑上去就紧紧抓着张大福的胳膊猛晃:“哥,你,你咋了呀……”
“村长想不开上吊了……”一汉子说道。
“啥?”我眉头一皱,顾不得脱鞋就上了炕,袖子一挽,便猛压他的胸脯。一边压,一边叫:“哥,哥,快醒醒,醒醒呀!”
嘴上这么喊,可心里发虚呀,万一他再嘎的一声醒来,我岂不要惊个半死?
“郭子,人工呼吸,快点!”
我正胆怯着,麻子突然一步闯了进来,随口发出了命令。
啥,啥?人工呼吸?我娘,亏你个老东西想的出来,要知道,他可是还伸着紫黑的长舌头呀。
别说嘴对嘴,就是看着也恶心的慌呢。
“对对,对对,往他嘴里吹气,我按心口窝!”一个汉子被提醒,冲我连声叫唤。
若在平常,或者不是如兰家,老子不一巴掌扇过去才怪,可守着如兰,我也不能推辞呀。
特娘的,今天就是今天了!
我眼一闭,猛吸一口气,埋头就压了下去,嘴巴刚一触到冰凉的舌头,喉咙一阵翻腾,嗷的一声转头就喷出了一股酸溜溜的汁液。
众人一下子愣了,麻子又大叫:“吹,赶紧吹!”
吹你娘个头呀!
我心里几乎要崩溃了,可关键时刻也只有充起胆量,忍住恶心,闭眼下口了。
只好装傻充愣地埋头猛吹。
其实屁用不管,你想想,死者舌头都伸出老长了,嗓子眼早堵死了,能进气吗?
所以,我着急忙慌地连续鼓捣了几分钟,憋的脸红脖子粗,额头上的汗珠子都滚下来了,张大福还是直直地躺在那儿一动不动。
这时,陆陆续续地又奔进来七八个人,但见我们正在忙活,也就站在门口和炕前下不敢出声,只拿眼惊悚地紧盯着。
按尸体胸口的汉子也累屁了,呼哧着说道:“三爷,我看不行了,弄不好真救不过来了……”
话刚落,如兰娘俩有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赶紧的送医院!”麻子又发出了指令。
我一听大喜,抬头冲着炕下就嗷嗷干呕起来,吐的是眼泪鼻涕横流。
众人就吆三喝五地用出去跑大队部赶雪爬犁去了。
在等车的空间,我和那个汉子就歇了下来,而三麻子却不闲着,上前趴在炕沿上,用拳头急急拍打尸体的腿脚,好似还在做最后的救治,其实屁用不管,他只不过是做给如兰娘俩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