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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两人紧张的重新复鉴,卢灿的神色缓和很多。
刚才,他确实很怀疑,这尊独脚夔牛,是俩货弄来试试自己的,尤其是长泽的不正常行止。可细琢磨,他们没必要,而且不太符合自己对这两人的认知。
那就是山田家藏品出问题了,他们真的没鉴定出来。
说起来,这件独脚夔牛做得还真到位,老仿,俩人没能鉴定出来,也正常。
高岛义兴双手捧着这尊礼器,一点点的仔细察看,长泽茂则取过那尊双耳衔环铜方壶,将两者并列,进行对比——两者都是南宋型制铜器,可以相互比较鉴定。
有比较就有伤害。
十多分钟后,高岛闭上眼睛,轻叹一声,长泽则双目无神,呆滞的站在那里。
丢人了!丢大发了!
这尊夔牛,是清末民/国时期的仿制品!赝品!
问题出在哪儿呢?
第一处差别,同为宋代青铜器,着绿有微差距。
那尊双耳方壶,尽管除锈效果做得不错,可壶壁和壶底,也挂有一丝丝铜绿,绿中带有黑点,擦去铜绿后,其底色为红,这是典型的岁月沉淀的铜皮表现。
那尊夔牛呢?通体铜绿色,很像出土青铜器,历史沧桑感十足。可是对比之后就能发现,绿色沉积太过均匀,当然,这一点不能作为直接证据,毕竟出土器物大多都是这样,但是铜绿中带有细小的白点,这就有些奇怪。
按理说,通体铜绿,说明这件器物是曾经长时间深埋地下,那么其铜绿应该是土壤酸碱化绿,那它一定有小“黑点”——这是青铜成份中锡的氧化色。可这件青铜器,带白点,这就不符合出土青铜器的铜绿特性。
白点是怎么生成的呢?
高锰酸钾水是强氧化剂,将青铜器放入这种溶液中浸泡,再拿出来,两三天就能让它绿森森的。如果此时再埋入土中一个月,整件器物,古意漾漾。当然,制作赝品过程中,还会添加其他配料。
这种强氧化剂制成的铜绿,在空气中长时间放置,残余的氧化剂会将青铜器中的硫析出,形成小颗粒的硫化物粉末,也就是铜绿表面的小白点。
(再次重申:这是小说,胡说八道的,大家不要试验,不负责任啊。昨天还有人给我留言交流作伪经验,气得我不要不要的……)
所以,鉴定青铜器是否伪作,有些人常用舌头舔一舔,辫其味道。虽然有道理的,可是长时间这么做,真的容易出事——硫化物,剧毒。
从这件器物的铜绿生成及包浆来看,有些年头,应该是二十世纪初年,高手伪作。
长泽和高岛两人,就是通过铜绿辨认出的赝品。
只不过,除此之外,还有第二处漏洞,就是兽型,他们就完全不知。
夔牛出自《山海经大荒东经》,如此描述的:“状如牛,苍身而无角,一足,出入水则必有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其名曰夔”。
描述不是很详细,但是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对夔牛的形象还是有所界定的。
在唐《六帖》中曾经规定:夔牛蹄者,类江南曲角牛蹄。
《六帖》是什么?它为什么能规定后来祭祀所用独脚夔牛的标准型制?
唐科举考试,进士、明经科都有帖经试。凡十帖,中六帖即可通过帖经考试,故称“六帖”。而《六帖》一书,是唐代朝廷特别为科举帖经,所准备的资料。通过朝廷最高学府认定的,你说它权不权威?
分析这句话,我们不难发现,夔牛蹄的型制,其实就是南方水牛的牛蹄。
水牛蹄标准式样是什么样的呢?四趾,均有蹄甲,其后方两趾不着地,俗称悬蹄。
卢灿说完后,将这只夔牛放在茶几上,让两人再看这只独脚。
长泽和高岛都傻眼了,这……观察力,太骇人了吧!
这尊夔牛的后方两趾落在茶几上,根本不是悬蹄,也就是说,这件器物的器形,与中国传统祭祀器形规制不符。
会不会是工艺误差?
呵呵,肯定不会!要知道,这见礼器原本仿制对象可是湖州学府的东西。
呃,也就是“皇宋湖学宝尊”所表明的含义:皇宋,历史上就是南宋;湖学就是湖州学府;宝尊就是牺尊,也就是日常祭祀孔子青铜礼器。
一州学府中,祭祀孔子的物品,会在型制上有误差?
那铸铜工匠还想不想活了?!
至于作伪的工匠,没考虑到这点,完全有可能——毕竟清末民/国时期,国学已经衰退,那些仿制者没在意这一细节,很正常。
“佩服!对卢桑的目力,深感钦佩!”高岛义兴这次是真的服了!站起来深深鞠躬!
长泽茂慌忙起身,跟着行礼,“卢桑之见闻博广,我所不及!”
不服不行啊,一个小牛蹄,对方都能注意到,这份观察力,还有其学识广博,灵活运用,都让他俩自愧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