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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皮火车,在京津平原上如同一头老牛,吭哧吭哧的往前挪。
看着窗外一排排的树影,慢慢向后移动,卢灿异常怀念半小时一趟的京津城际。此时的人们,哪儿能想到,三十年后的世界,变化如此之大?
这一趟列车,从京城到津门,耗时两个小时五十一分钟,是七趟停靠津门的列车中最快的。还行,人不算多,只是那硬木板座椅,实在是不舒服。
孙瑞欣和卢灿相对而坐,看着窗外时不时闪过的毛毡平顶房,景色并不美。
她注意到,卢灿眼睛虽然落在外面的景色上,但眼神很松散,应该在想心事呢。
也没去打搅他,手肘衬着脑袋,努力的回忆,即将看到的故乡。
阿灿哥上次买回去的《津门十景》木版年画,被爷爷珍藏在房间,时不时会拿出来,讲述给自己听。
爷爷提到最多的是海河,这条穿城而过的河流,是温驯的,令人愉悦的,充满欢乐的。
她忽然有些忐忑,万一,万一故乡远不如爷爷口中那样美,自己该怎么面对?
卢灿确实在想心事,想着昨天自己与张老的一番有关收藏的谈话。
昨天送走心思重重的张淑成之后,卢灿迫不及待的问起张博驹,有关收藏的最高境界这一问题。
谁知,张老爷子哈哈一笑,脱口骂道,什么最高境界?不过是看多了,见识多了,得失经历多了,心境自然也就提升了。
卢灿再度问起,他对张泽宗吟诵的那三句诗词的缘故。
老爷子这才感慨的说道,他所念的三句诗词,只不过是当年国学大师王国维先生的所论及的学识三重境。收藏,与做学问一脉相承,只不过收藏者的心态,要更单纯。
收藏收藏,先收后藏,就是老爷子叮嘱他的。
晨昏无阻,寒暑不避,闻风即动,窥影穷追,任你天涯海角,哪怕价值连城,节衣缩食,竟至倾家荡产,也要将其收入囊中。
张老所描述的心境,卢灿有之,三十年前的张博驹也有之。卢灿听闻过无数次有关老爷子的收藏传闻,什么躺地撒泼、典房卖屋、赌斗争物,应有尽有。
“收”,永远没错!
藏是什么?藏是精研,是解码,是从藏品身上读出历史韵味,抽象它们蕴藏的内涵,思考它们传承的脉络,并将其录之成文。
只不过,卢灿现在的状态,只痴于收,对于“藏”嘛,按照老先生的话,别看他正在弄博物馆,又拟定开设研究中心,可真正的“藏”,还没沾边呢。
有吗?卢灿自思,还真没有。
他现在,收,都来不及呢?哪来时间去琢磨“藏”的事情?
“你现在不需要有!年纪轻轻的,研究什么藏啊?你现在在收这一层面,做得很好,非常好。”老爷子似乎猜透他的心思,谈性很高,话很多。
“你今天能主动提到,把范宽的那幅画,还给老张头。知道我听到这句话,多高兴吗?”老爷子双眼眯合,忍不住再度伸手摸摸卢灿的头发。
“收藏,允许不择手段的去达到目的,但却不允许不善良!”
这句话卢灿没听懂,不过,总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收藏是距离盗坟掘墓最近的一个行当,它能干净得了吗?
当卢灿再度征询老爷子的意见,该如何处理那块被老余头视为传家宝的微雕田黄时,老爷子忽然狡黠的笑着反问道,“这件物品,你得到时可否感觉亏心?”
亏心吗?余大华的事情上,自己应该算是宽厚吧,似乎没什么号亏心的。
“那不就得了?”老爷子双手一摊,有两份俏皮,“这块田黄,是他家为自己人所犯过错支出的代价,与你何干?”
“不过,我可以确定,你上了荣宝斋小唐的当了。”老爷子对官场更了解,马上点明唐思聪的用心。
“他在用余家的东西,封你的口。当然,老余家也算是罪有应得。”
老爷子最终也没和卢灿说,收藏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也许,这一境界对现在的卢灿而言,知道了无益。
是的,卢灿就是这么猜想的,因为老爷子在送他出门时,拍着他的肩膀,笑得很开心,并且一直在念叨,“你会知道的,肯定会知道的……”
昨天回到宾馆,卢灿做了两个决定。
其一是给老余家增补了两万酬劳,这个价格,比那枚田黄的市场价,要高出不少。要知道,八七年荣宝斋拿下镇馆之宝——四公斤多的田黄石,也不过才花了十三万多一点。
多出这两万,卢灿买的是心安!同时也明确告诉对方,东西,与你们老余家已经缘尽!
另一件事就是吩咐戴静贤,让他带人,将荣宝斋扫个精/光!
让唐思聪痛并快乐着!
现在他会很高兴,但古玩店讲究底蕴,好东西都卖了,再想集聚一批,太难!